她坐到顾逍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迎上他的视线,流光熠熠的眸中满是顾逍的影子,“你身上的那些伤疤让我明白,你从前经历过什么,也让我明白,若将来登上那个位置的是三皇子他们,他们会怎样对你。
我害怕你出事,没有你护着我会很艰难,若不是你,我一个人杀不了杨家的下人,此时或许已经成了暗娼。
若没有你,我会被柳氏算计,被那两个男人凌辱致死,若没有你,我不会有李盛他们做帮手,兴许杨老二那恶心的想法已经实行了。
就算那次侥幸逃过,我一个流犯也使唤不动官差配合,那我就会被杨修泼一身脏水,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唾弃。”
这些话让顾逍想到她经历的那些,对她生出许多心疼和柔情,很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但他没动。
他等着她说下去。
谢酒抱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眼眸幽幽的看着他,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有不安和恍然,继续解释,“事情不是你担心的那样,老大人他们也歇了心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想要的,我们不会强迫你,更不会背着你去帮你争那个位置。
老大人留在这里埋没了,他回到京城就能多铲除几个像余知府那样的贪官。”
谢酒这些话顾逍并未全信。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风筝挂在树上只会抹泪的姑娘,她能只身一人救下陆家,她刚收服了猛兽山上的土匪。
没有他,她会吃些苦头,却不会如她说的那般凄惨。
可,他舍不得她再如在陆家那般以命相博,见不得她再吃一点苦。
谢酒说她和老大人未曾参与那些事里面,他信了,这种事情最终需得以他为主导,她此时骗他,将来就无法收场。
她是聪明人,不会说这种轻易就能拆穿的谎言。
他神色略缓和了些。
谢酒如何不知道顾逍已然心软了,她缓缓道,“我知道你看似薄凉,其实心底最良善,你珍视人命,可是……”
想到前世他的惨死,她鼻子一酸,眼眶泛红,轻颤着嘴唇道,“你可以不争,却不能没有振臂一呼的能力。
你总说我爱犯险,那是因为我知道身后有你,我知道你会庇护我,不会不管我。
然而,我也想在你的庇护下快速成长,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护着你,老大人他们亦是同样的心情……”
顾逍听不得她的哭腔,很没原则的双手环紧了她,“傻东西,我一个大男人,何须轮到让老人和女人来护着。”
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有动容。
他声音有些发涩,难得地解释道,“自古夺嫡皆惨烈,不说史书上的那些冤魂,便是本朝,死的何止是我那十几个叔伯和他的子女们,还有他们身后千千万万地追随者。
若老大人透露出我有这个心思,定能拉拢到不少想冒险想赌个从龙之功的人,可一旦事败,这些跟着我的人都会死,包括老大人夫妇,包括你,甚至你的父亲和弟弟。
当然,也有成功的可能,但是在此过程中,你们都有可能成为争斗中的牺牲者,酒儿,每个夺嫡成功者都是踏着尸山血海走上那个位置的。
这尸山里不只是有敌人,还有自己的盟友,亲人,你明白吗?”
他身边亲近的人就剩这么几个了,何须为了那个不想要的位置搭上他们的性命。
谢酒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上,双手紧紧地抱着他,软声道,“明白了。”
顾逍将她的身子扳正,看着她的眼睛无奈笑道,“我何时给了你一个无能的错觉,让你觉得我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谢酒眨了眨眸,眼里含着的一滩汪水滚落在洁白如玉的脸颊上。
她没有言语。
心里却软成了一片。
顾逍他,为了她,已经在筹谋未来了。
那个未来里有他和她。
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将自己闷在他的脖颈,哽声道,“我只是害怕。”
温热将顾逍的脖颈打湿一片,他怜惜地轻抚她的背,“别怕,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更不会让你有事,我会护着你。”
谢酒闻言扬起脸看他,“一直吗?”
眸中蓄满晶莹剔透的泪水,水光下有期盼,有忐忑不安。
顾逍对上这样的眼神,下意识想回避。
听得谢酒哽咽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会一直护着我吗?”
他心中蓦然一片酸涩,轻拭她的脸颊,回道,“会。”
谢酒说得对,他可以不屑于那个位置,可以不牵连无辜,却不能任由宰割,他有要护的人,就要有护人的能力。
至于母妃的那个诅咒……他压下心中疼痛,轻轻抚摸着谢酒的脸,他会努力不成为母妃口中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