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是后悔的话，实际上他一直在笑。
“爱说错了，神明大人可不会哭。”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川原爱身边，“神明大人会凶神恶煞的揪着我的领子威胁我不能死呢。”
“胡说八道。”川原爱转了转眼珠，吓唬他道：“别看这条河看起来水势不小的样子，其实越到后面河床越窄，后半段有一部分不高不低的断层，下面是湿乎乎的淤泥滩。说不定治先生会像风干的咸鱼一样被挂在河道上，或者变成脏兮兮的泥巴鱼。”
太宰治想象了一下川原爱描述的场面，就算是入水狂魔如他，遇见这种丧病的场景也会感到不适。
“谢谢阻止。”太宰治握住川原爱的手，真心实意的道谢。
“爱知道得很清楚嘛。”
“以前我和母亲经常到这里来。”川原爱没有回避这个话题，他继续说：“春天的野花、夏天的萤火虫，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
他回忆的时候，颊边自然而然出现梨涡的形状。
“这些都是很美的景象。”
“萤火虫啊。”太宰治憧憬道：“今天是个好天气，可惜冬天没有萤火虫。”
太宰治想一出是一出。
“决定了！我们一起向神明大人祷告吧，请求祂让我们看见萤火虫。”
川原爱认为太宰治在想桃子。
“冬天？萤火虫？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场景？”
“明明是来参拜的一员，爱不相信神明大人的存在？”
“你相信？”川原爱嗤之以鼻。
“我信哟。”
不曾想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这个世界的话，说不定真的有神明存在。”
太宰停下脚步，站在川原爱身后。
“小小的流萤扑闪着翅膀，一点一点从草丛里飞出。”太宰治离得很近，他的话语钻进川原爱的耳朵。
“最初只有两三只，渐渐的，亮起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冰凉的掌心捂住川原爱的眼睛。
“小精灵们组成一条闪耀的光河，游弋在夜空之中，与星月交相辉映。”
太宰治还在继续，随着他的描述，川原爱似乎看见了那幅奇景。
眼睛上的遮挡消失不见。
太宰治没有退开，被他环在身前的人睫羽轻颤。
“你看，这就是神迹。”
温热的吐息擦过耳廓。
川原爱掀开眼帘，棕色瞳孔剧烈收缩。
第 84 章 第84章
漫天流萤好似闪烁的星子。
明月、流水、青草、夜空。
组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幻境。
一只只萤火虫在空中盘旋，它们扑扇翅膀，围绕在两人身边。
川原爱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小小的绿点停在指尖。
下一秒，那只萤火虫飞走了。这仿佛一个信号，所有萤火虫汇合在一起，形成一条半透明的轻纱，在夜色下舞出各种形状。
“这就是神迹。”
太宰治的话从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很轻柔，仿佛一句谶语。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吗？
川原爱不知道。
所谓神明，即无所不能之存在。
每年在神龛前诚心参拜的人那么多，神明是否听见信徒的祷告？倘若神爱世人，为什么不曾发现神恩降临？倘若神将万物视为平等，那么有没有神明又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景象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城市，冬天的萤火是比天降大雪更为奇迹的奇迹。
川原爱转身，抬头看近在咫尺的太宰治。
鸢色眼睛里闪耀光华，他始终噙着一抹笑，成为这幅如梦似幻的冬日流萤图的一部分。
“你是神明吗？”
太宰治摇头。
“你为什么会出现？”
“也许神明大人需要我出现。”
一块铅石堵在川原爱心头。
“为什么呢……”
这句话近乎呢喃。
“爱。”
太宰治掰正惶然的棕眼青年。
“神无所不能。”
那声音震耳发聩。
噼里啪啦……
某种屏障裂成蛛网。
川原爱捂住脑袋，针扎似的疼痛从脑海里炸开。
银色的、黑色的、剑影、刀光、蓝色大海升起万丈霞光。
似曾相识的一幕幕飞速从眼前溜走。
川原爱来不及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
他眯眼去瞧打破自己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
你是谁？
川原爱好像张了口，好像又没有。
夜风吹过，沙色衣角随风而动。
太宰治好像说了话，好像又没有。
光河从脚下蔓延至天幕，准备带走这位神秘来客。
如梦似幻的画卷瞬间崩裂。
川原爱试图接住掉落的碎片……
“治先生！”
川原爱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后，喉咙的干渴十分明显。川原爱站起身，捞过柜子上的水杯，走到窗边注视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