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正身体,不知不觉往她身边多迈了半步。阳光的缝隙变窄,他说:“我也是。”
“一闻姐说你很轴。”
“陈一闻还说你很傻。”
话落,他们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停留的金色光线,像对上情报的同伙,一齐笑了出来。
仪式开始,新娘入场,由父亲将手交接到新郎手中。交换誓词环节,作为伴娘的嘉嘉站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新人拥吻,他们随大流拍起手掌。
掌声,笑容,放飞的彩色气球,以及在场年轻人满心期待的手捧花。
傅集思和陈感知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到手捧花有了下一任主人。傅集思将十指扣在一起,说:“真好。”
“接到手捧花真好吗?”
“不是。”她摇摇头,放下手。偏移的日落光从她身后照过来,发丝染上其他颜色,睫毛眨动时像抖落金粉。“我觉得结婚真好。”
她大概是昏头了。出生率破下新低的社会里,连520直播都鲜少有人光顾的民政局,这种大环境下,傅集思忽然说结婚真好。
“哪里好?”他有些不明白。
“不知道。”出神的思绪终于回归正轨,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之后,重新换上无所谓的表情,“我乱说的。”
双方家长在草坪上招呼各方宾客进婚宴厅,他们两个并肩站着,影子随落日方向不停调整角度。风吹过,温暖日光里冷飕飕一阵,草地好像荡起波浪,风过去了,留下的还是完整的他们。
陈感知说:“走吧,进去吧。”
“好。”
他故意落后两步,在她身后伸出手。拉长的影子,傅集思的手前后摆动,头发像片头纱,而他努力向前,去够到那片影子。
陈感知也觉得真好,做了个不切实际的梦。
*
新娘和新郎的客人各坐一边,落座时,他们中间正好隔着婚宴厅的舞台。
陈感知身上有自带的光环,傅集思不能否认,长成这样确实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只不过今天不能超越新郎。
不经意撞上视线的几次,她已经看到同桌包括不同桌的几个女生去向他要微信了。
他面露难色,说了句什么,傅集思听不见,然后见他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低头去发消息。
没过一会儿,她手机震动。
陈感知发来“sos”的emoji表情,她铁血无情,装看不懂,回了个问号。
陈感知:「我变成猩猩的小弟了。」
傅集思:「为什么是小弟?」
陈感知:「猩猩是新郎。」
傅集思:「新郎为什么是猩猩?」
陈感知:「被很多人围观。」
她抿住嘴巴,显出笑意。
他又发:「别笑了。」
她嘴角拉直,真不笑了。
新娘是傅集思的学姐,大学入校时嘉嘉介绍她们认识,颇受了人家不少关照,还通过这位学姐参加了不少活动。敬酒轮到这桌,许久没见的好朋友拉着手,对彼此笑一笑,绵长、深远。
她说:“要幸福呀。”
新娘眨眨眼睛,回她说:“多吃点。”
眼前的人已嫁作人妇,而少女时代变成了一湍单向行的洪水,过去了,再回不来。
她有很多感触,憋着一肚子的心里话,一直到上了陈感知的车都没说出来。
酒店外多是在等车的人,提着各种样式的喜糖盒,从屏幕亮光里抬起眼睛去对驶来的车牌。红色车尾灯混杂酒店外景的霓虹灯管,还有不同颜色的屏幕光,不同节奏的外放声响,流光溢彩,吵闹繁杂。
傅集思将头靠在车窗上,打了个哈欠。
陈感知交完停车费,开进主路。旁边有个规模挺大的商场,LED大屏上轮番滚动热播影片。
窗户上结了雾气,傅集思用手指画画。她有时候话多,有时候话少。有时候能让人猜到在想什么,有时候又神秘莫测的像只自由蝴蝶。
车流量大,他们排在队伍中间。开开停停,陈感知先说的话:“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我看有人向你要微信,你给了吗?”
“要微信?”她把头转过来,“没有啊,没人向我要微信。”
陈感知说:“那我看错了。”
“他向我要了电话号码。”
他微不可查地嘶声,“那你给他了?”
“没给。”傅集思说,“我不喜欢别人没有前情提要地打来电话约见面。”
陈感知轻轻笑起来,认错认得很快:“对不起,是我不好。”
她把头靠回窗户,擦掉那片水雾涂鸦,接他的话:“对。是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