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来是妈妈,语气殷切,不由分说,迟到了一天祝她生日快乐,再让她务实些、更努力些。
傅集思“嗯嗯啊啊”地应下,实在有些敷衍。
对面似乎也察觉到她提不起劲来,听见被子的摩擦声,问她:“还没起床?”
她立马坐起来,说准备起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事业刚起步的时候,用心一点。妈妈也是这样过来的,对自己要求严格点总没错。”
“好的妈妈。”
她这么说,心里觉得无聊,扯了句要加点班的谎话,就把电话挂了。
她的事业没什么需要严格的,进了体制内的工作,接下铁饭碗,不用多动一下脑子都不会饿死。她妈很满意她的现状。
没想到电话刚挂,“要加点班”这句谎话紧跟着应验了。
同事打来电话,大嗓门一吼,直接叫傅集思拿远了手机。
“傅老师,学校待拆小黑屋里东西都处理好了吗,该扔的该保留的都理出来没有?”
她头疼得厉害,闭上眼说理好了。
“那清单呢?桌上没找到啊,也没见你发我。”
“孙老师,在我桌子上。”
“傅老师,下回勤快些,整理好的表直接放我桌上,咱们这活不分工作日和周末,你留着也得干,早干晚干的区别而已。”
“知道了,孙老师。我星期五下班没看见您,就——”
“没看见也得给我的呀,夹我文件夹里不就好了。”
“好的好的。”
“哦还有,校刊稿子也交给你了吧?你那篇校友专栏准备的怎么样?尽快交啊,免得流程卡在你这里,进退都不是。”
她随口应下,那边又仗着年长,是前辈,老神在在地唠了几句数落。
忍耐极限将要突破临界时,那位孙老师终于主动挂了电话。傅集思扔开手机,把脑袋夹进枕头里,无声发泄。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做讨厌的事,应付不擅长应付的人,这些都烦死了!
她从枕头里露出眼睛,偏到窗帘那侧。阳光滤进浅色窗帘,空气里的浮尘变得清晰。这是片老居民区了,小广场边上的公园就在出了门左拐两百米,不睡懒觉的小孩已经在跑动喊叫。
这本该是个舒坦宜人的周末上午。
傅集思叹了口气,重新将脸埋进枕头里。不出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她很烦,有一堆牢骚想发,也有还没缓过来的懒觉要睡。她想屏蔽所有消息,甚至想逃出这个宇宙,她烦得快爆炸了。
于是接起电话,先发制人:“你好,今天是周末,我很烦,不管你是想祝我昨天生日快乐还是叫我干活,都请你留到工作日再来联系我。只要耽搁一分钟地球还不会爆炸就不是急事,我感谢您的配合。”
那头愣住,没有出声。
半晌,她准备挂了,对方才说了句:“集思,是我。”
像碳酸饮料开盖时的噗呲一声,气泡挤压空气,大脑开化,古典乐响起。
傅集思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他的声音这么好听,这么温柔,没有颐指气使地摆出高姿态,也不会强硬地把话说得好听又要你配合。
那个声音又说:“早上好。”
秒针转动的音效是“咔哒”,但沉默的时刻,傅集思好像听到了几声“叮咚”。
叮咚叮咚,像雨点,又像傅集思此刻莫名其妙流下来的眼泪。
心里柔软的地方无缘无故被戳到了。
枕头湿了,她不得不翻面仰躺,用另一只手背捂住两只眼睛,带着哭腔,语气冲道:“你是谁啊!打电话不报名字,怎么这么缺德!”
笑声通过电波,还混着电流,传进傅集思耳朵里。
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是陈感知。”
“陈感知就陈感知,”傅集思问他,“你笑什么?”
陈感知不答反问:“那你哭什么?”
第2章
傅集思擅长用女孩蛮横不讲理这一招,因为对方是陈感知,所以她可以无负担地说出难听又霸道的话。
她认为这都是陈感知应得的。
“不认识,挂了。”
“等等,集思。”
她抽了抽鼻子,起身抽了张纸擦掉泪痕,鼻音浓重,问他:“什么事?”
陈感知拨出这通电话前似乎也没理清自己的思路,傅集思这么一问,他像卡了壳,又半晌没说出话来。
“没事我挂了啊。”傅集思说。
他忙说:“我想和你见一面。”
“不要。”
她利落挂断电话,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露出疑惑和不解,末了,翻身下床。
睡意是彻底没了,好心情被早上的三通电话也搅得五味陈杂。傅集思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长过窗口的大树,让绿意润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