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提步过来了。
傅集思收了视线,用陈感知身前的一小块布料挡住大片面积的脸。
他拍拍她的后脑勺,此情此景下,他告诉自己这是合时宜的,然后问她:“躲你妈吗?”
“嘘!”衣服被她揪得很紧,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社交距离也随之缩短。
从1.5米,到1米,到她紧贴着他的衣服。
好吧,那就当是陈感知的替身好了。
头发上的味道被来往经过的人带到风里,混入鼻腔。
秋天的桂花以及初夏的茉莉,这些自然迹象里的味道团团环绕着他们,但是陈感知闻到了很多年前念念不忘的无花果后调。
他能听见关赫丽的声音就在耳后,不近不远,但缓缓清晰。
他抬起手臂,俯下身,以拥抱的姿态在人群里充当一个为在意的人完成比赛而喝彩的角色。
相拥,依靠,圆满。
傅集思很累了,倾斜的身体找到支点,卸了力一般靠上去。双腿打颤,瘫软无力,这个时候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只想休息,只想解放双脚。
陈感知变成了支点,接受她外露的疲惫,完成了一个意外的拥抱。
赛事摄影师记录下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一幅画面,只是画面外,没有人看到,女生的手悄悄也改成了环抱。
第12章
马拉松完赛选手可以获得纪念品一份。
类似赛事包的袋子里,装着“第七届H市全城马拉松”字样的各种周边产品。
两个冰箱贴被傅集思贴在了冰箱上,吸着关赫丽在家几天给她订好的运动计划。
她满口答应,等关赫丽回S市了,就准备转头忘掉。
过度运动后肌肉酸痛,傅集思连路都走不稳。这时候被赦免了做26岁好女儿必须尽到的责任,关赫丽让她坐着,别来掺和帮忙。
两个人吃饭,唠点亲戚邻居家的八卦外,只能说些未来打算。
已经长大的女孩,不适合再做幻想,也不适合再和妈妈追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关赫丽给傅集思夹了一筷子菜,心疼她每天公交车来回,计划着给傅集思买辆小车。
傅集思嘴里有饭,呜咽说不清话,只摇头说不要不要。
“早买晚买的事,更何况早买早享受。”
“我不敢开。”她如是说。
“不敢开就要练,找嘉嘉带你练练。她那种小车就不错。”
“嘉嘉的车是……”话说到一半,她停住。有些事情犟不过关赫丽,做了这么年多的听话女儿,吃过教训也摸出经验了。于是话锋一转,答应下来,“嗯!我改天找她带我练练。”
这个话题一过,下一个话题轻飘飘砸来。
傅集思筷子掉了一只,转身去厨房重新拿,身后关赫丽望着她的背影问:“集思,在澎杨工作怎么样?开心吗?”
水龙头开着,冲洗筷子上看不见的明显灰尘。这种氛围里,她总忘记时间,忘了倒数正常人的反应速度,以至于那两句问话穿过水流仍能传进耳朵的时候,一种不耐烦又忍无可忍的情绪险些要将她淹没了。
深色的竹筷子,在水底下折出另外的弯曲弧度。手很凉,表情也不热乎。
关上水龙头,甩了甩那只筷子上的水渍,佯装没听到妈妈说的,故意大声“啊?”了一句,问妈妈说:“你说什么?”
“我说在澎杨工作怎么样,开不开心,和同事处得好吗?”
“挺好的呀。”她拿了双新筷子,在关赫丽对面坐好,避开眼神交流,开始吃菜。“我是’忙内’,就是团队里年纪最小的意思,大家对我都很好,很照顾我。”
“那妈妈就放心了,”坐得端正的中年女人,突然放下筷子,看女儿夸这道菜,又囫囵吃着那道菜,收住眉眼,“还有一件事。”
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傅集思舀汤的动作没停,还是不去看她。“什么呀?”
关赫丽说:“去相亲吧,集思。”
瓷勺子没拿稳碰到瓷碗,发出好大一声。这个家就她们两个人,安静,荡着碰撞的余韵,甚至让傅集思觉得窒息。
“什么相亲?”
“妈妈之前有个同事的儿子,比你大一点,也是医学生,今年就博士毕业了。你去认识认识,怎么样?”
“妈,你之前不总是说……”
“嗯,”关赫丽应下来,“我之前总说谈恋爱有什么好的。因为我想你进步,独立,不想你因为有了别的选项而变得不上进或者偷懒。但是集思,是时候该认识一点新的人了。”
她咬着筷子,眼神放在碗里,想把心里不确定的那个名字说出来,“是因为陈……”
是因为陈感知吗?
是因为不喜欢的人重新出现在傅集思身边,是因为很多年前捣乱的人现在看来也像伺机搅和她们的生活一样,却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一起对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