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大概是个儒雅的男人,憨笑一声,从善如流地自问自答自言自语,说完了,还问接听电话的这边怎么不出声。
“哦对了,我看物流,我买儿童滑板车好像寄到你那边了。看样子是填错地址,等你从H市回来我再过去拿吧。”
傅集思拿着手机,呆愣住了,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你是谁?”她这么问了一句。
对方无应答。
傅集思想起上一个电话的收件人,试探地问:“谢先生?”
下一秒,电话嘟声,被挂断了。
她像跳闸短路的电流表,一下子熄了所有能量。垂手靠在墙壁上,走廊里的瓷砖炫目得像迷宫幻影。
她刚刚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快递通知儿童滑板车到了,另一个似乎是共同生活的男人打来电话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前者收件人姓谢,后者匆匆挂断电话的这位,大概率就是谢先生。
他们好像生活在一起。关赫丽,和那个声音听起来儒雅的男人。
后者听到一句陌生的“你是谁”,匆忙的挂断电话。傅集思推想,他大概知道她的存在。
傅集思到洗手间的时候,关赫丽正在补妆。她用粉饼压下油光,镜子里瞥见傅集思进来,换起笑脸,“怎么过来了?”
傅集思没说话。
于是关赫丽自然地和她聊起这顿饭,“小姜看起来和你很聊得来。”
“嗯。”
“但他的职业是不是不太稳定?歌手还是幕后?我不太懂这些。”
“我也不懂。”
“没事的。小姜也是个好孩子,两个人在一起好好交流,好好磨合,就没什么大问题。”
傅集思还是没说话,在镜子里看着关赫丽。
她们眉眼之间不太像,一个利落,一个柔和。截然不同的气质,却是一对亲母女。
关赫丽继续说:“小姜人也挺有趣的,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是不是就是那个……有趣的灵魂?”
“可能吧。”傅集思做了一次深呼吸,把关赫丽的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妈,你知道小姜全名叫什么吗?”
“仕淇?”关赫丽问,“妈妈没太注意,叫小姜好像更亲切。”
她的妈妈,笑起来好温柔,这么多年相互依靠的辛苦都藏在她眼角的纹路里。她的妈妈,从小到大,除了婚姻,其他领域都能拿到满分的完美女人,却在隐瞒自己的恋情上扣了一大分。
傅集思破罐子破摔,和盘托出:“姜仕淇,我高中时候的好朋友。你不记得了吗?”
关赫丽的笑容僵住,收好粉饼,对着镜子擦了擦嘴边多余的口红。“怎么了?”
她摇摇头,又觉得好累,太阳穴好疼,思绪不清楚,一片混乱。这一茬,她不想说了。于是指着手机,问关赫丽:“妈,你在谈恋爱吗?”
“谁和你说的?”她眼神终于变化,蹙眉,两人相似的眉眼在镜中对视,“感知说的?”
傅集思张了张嘴,明显怔住。“他也知道?”
自动感应出完水,关赫丽擦手,扔了纸巾。“集思,这不是什么大事,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在谈恋爱,和男人同居,还心平气和地给人当后妈?”
关赫丽的脸彻底黑了下来。自然光没能让她的表情回暖,洗手间隔间里来来回回,等人终于走光了,这对母女得以一方清净,可以大展拳脚,互相伤害。
“谁和你说的?”关赫丽问。
傅集思仍然摇摇头,“他打电话来,我接到了。”
她又补充:“那位谢先生。”
洗手台上的手机被拿起,关赫丽点进最近通话,又退出,反应平平道:“哦,这样。”
“妈,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关赫丽关掉手机,“我说了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走吧,出去吧,别让小姜他们久等了。”
妈妈去拉女儿的手,却被女儿轻巧躲开。傅集思忽然冷脸,“久等了又怎么了。人家说不定正盼着看我们笑话。”
关赫丽脸色一变,“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集思,我从来没有这么教过你。”
“这些话不用教。你能说谎,我也能说难听的话。”
“我们立场不一样——”
“我们立场哪里不一样?”傅集思冷冰冰地打断,“是我没成年还是没在赚钱?你为什么总要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