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荔随波逐流惯了,从不参与点餐环节。
她的右手边坐着的是许近秋。
许近秋把菜单推到楚荔的面前,用颇为别扭的上海话问她:“侬要切牛奶冻吗?”
楚荔挑眉,颇为惊喜,“侬也是上海宁吗?”
“不是。”许近秋红着脸摇摇头,“我老家是港区一个小渔村。”
“哦。”楚荔心里有些失望,还以为在外地遇到了老乡,但是表面并未显露。
楚荔追问:“叫什么名字呀?”
许近秋一字一句,“富兰村。”
“富兰村?”楚荔客套地夸赞,“很吉祥的名字。”
许近秋笑笑,紧张地握住菜单。
对于许近秋来说,主动一句已是极限,如果对方不是用问句来回复她,她几乎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对话。
可楚荔不同。
楚荔会引导着她,谈论双方的共同兴趣。
比如,喜欢看的番剧。
比如,喜欢看的书。
总之和楚荔一块聊天就像和自己对话一样轻松。
说话间,服务员端上了花竹蝦和猪唛午餐肉。
林淼涵也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招呼大家动筷。
王珂然边夹了筷午餐肉边问林淼涵:“林哥,这次去奥地利有没有给我们带什么礼物啊?”
“在公司里,带了些莫扎特牌巧克力。”林淼涵抖落身上的雨水,“等一会回去了再分吧。”
外面下起了蒙蒙的细雨,雨丝雾绒绒的,不远处繁华的马路陷入另一个水世界。
两边的树徒留下残影,白日,光影零落。
林淼涵的视线来到楚荔身上,他抿唇,似有话说。
但楚荔却装傻,只顾着低头剜起一勺朗姆酒味儿的牛奶冻。
“我去上个厕所。”
楚荔小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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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荔捧起一捧水往脸上扑了扑,冰冷的水花如窗外的雨,扑簌簌地打在她的脸上。
她的思绪没那么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朗姆酒牛奶冻太甜了。
可能是因为奥利弗的那一句“我想追求你。”
也可能是因为还没想好拒绝奥利弗的理由吧。
这一楼的洗手间里几乎没什么人,五扇门,只有一扇是关着的。
环境要比外面差,破破旧旧的,墙面粗糙不平,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楚荔扬起脸,用纸巾擦去多余的水珠。
鼻头上微微脱妆,她从荷包里取出一枚makeupforever的粉饼补了补。
忽然,那扇紧闭的门开了。
里头走出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女人。
是何雨晴。
何雨晴喝得醉醺醺的,手扒在门框上,酒臭熏天,她踩着一双古铜色的细跟高跟鞋,脸上还画着精致妖冶的妆,全身只一件紧身吊带裙,勾出她漂亮丰-满的曲线。
何雨晴咬着烟,抬眼,瞥见了镜子里那张面孔。
顿时酒醒了大半。
“你怎么在这儿?”何雨晴皱眉,“又是来找奥利弗先生的?”
“毛病。”
我是来正经聚餐的。
“老娘问你话呢,你怎么这破态度。”何雨晴恶毒地骂她,“别以为有了份破工作就了不起。”
楚荔觉得莫名其妙,她微笑着礼貌反问:“何雨晴,怎么在你面前我好像什么事儿都挺了不起的?”
“和奥利弗在一起的时候,你说我傍男人了不起。”
“和奥利弗分开了,我找了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你还说我了不起。”
“再这么下去,我估计我去要饭你都觉得我挺了不起的。”
“你!”何雨晴气急败坏地大喊,撩起手臂,当时就要劈下来。
可她忘了,楚荔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巧猫咪。
在古堡里不是,在港区更不是。
楚荔一把锢住了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摔。
何雨晴失去重心便踉踉跄跄地往后摔去,啪的一声,砸到一面破烂的墙上。
墙上有缝,何雨晴本可撑着墙转起来,却下意识地想要呼救让人看看楚荔这副面孔,脸擦过石缝,没想瞬间便流出血来。
何雨晴手摸了摸,摸到一滩黏糊糊的血液,顿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
何雨晴拉着她去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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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内。
警局的墙壁上高悬银白的紫荆花警徽,楚荔托着脸,深深望着蓝底“港区警察”四个字。
忠诚勇毅,心系社会。
短短八字,气壮山河。
她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这八字箴言,旁边女人的哭闹地却打乱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