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乌发被蓝巾扎起,虽做了伪装,但脖颈优美,轮廓秀丽,眼眸干净,黑白分明,可不正是他剔除一切危险,让她收起防刺,拢在怀中呵护的娇娇么。
俊颜莞尔,高不可及的尊威之势倏尔消散。
眼前有阴影覆来时,安若忽然回神偏首垂眸,伸手推拒,口中说道:“我正要出门,圣上此时前来可有急事?”
从前宗渊任她躲避一笑置之,现下她再躲避,他却半点不能容,无关谁付之多少,他可以宠她,她亦可以不予回应,唯,她不得拒绝逃离尔。
带着龙墨香气的修长手指捏回她偏开的下颌,四目相对,他眸色温和,却不容抗拒,“陈呈方才进宫,朕看了若儿的忆录,忽然想看看你,所以,朕便来了。”
安若愕然看他,陈呈会向他复命告知并不意外,只是这般直白,却又隐晦如告白之言,从一个古代帝王口中说出,她只觉压力和沉重。
自二人相识以来,确是他一直予她帮助,仅是户籍与解决后患,便是她自己费尽心思也难以办成的大忙,便是他说是官府对她的补偿,但恩就是恩,她愿意报恩,却不想让简单的恩情变质,
可只因那时她无意招惹了他,他便操控手中权势轻易叫她主动来京,只能住在他安排的住处,接受他给予的一切,看似放任其实一切都不得超出他的掌控,
哪怕他让她养尊处优,生活安稳,教她骑射道各地风貌,从不曾在她面前行天子威风,一切一切任谁看来都宠纵到极致,可安若不是菟丝花,她也不需有人来安排她的一切,如温水煮青蛙一般,让自己不知不觉堕落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能依赖于人的无能之地,
她接受这一切,是因为在他强大的权势面前,她除了接受别无选择,不管他做的再多,再优秀,她对他,都没有情爱,甚而因他这样温和的强制做法,她只倍觉负担,却又无法怨恨。
她的性子多硬,多韧,宗渊怕比她自己知之更深,她从未表现出丁点欲拒还迎,或被富贵恩宠迷眼心软,以她受不得拘束的硬脾气,若非脱身无望,被困掌中仍聪颖谨慎耐心按捺,恐早已与他翻脸绝情,
温柔小意伪装回应她如何也是做不来的,许是想到她别扭着与自己虚与委蛇假装心动的模样,宗渊蓦地莞尔大悦,手臂微松她迫不及待的远离他也不恼,大手牢牢握着她的手拥回内院,笑道:“着男装女装出门都可随你心意,若儿却莫忘了一点,”
他侧眸凝着她,目中含笑,认真如诺:“在这元京,无你不可去之地,无你可需顾忌之人,你便是将天捅破了窟窿,也有朕为你补上。于你心中名为谨慎克制的枷锁,该为有恃无恐取代。若儿虽穿麻衣亦自有出尘气度,然多有愚人奉先敬罗衣之道,便你不想张扬高调,也不可叫人轻易胆敢冒犯。”
说话间二人已回到寝院,安若被他不容拒绝送入丹青等人包围之中,直至身上特意穿着朴素的男装,被一袭碧青色锦缎男衫取代,面上温热发丝松解,她回过神来,
清晰鉴人的水银镜内,她的肤色恢复白皙,五官虽不及精心雕琢,但秀美含锐,明眸清澈,唇红鼻翘,华服加身,腰系白玉带,下坠平安串,玉珠貔貅扣,半数发丝束于白玉冠,
男子装扮女子颜色,然她身姿修长,肩臂挺直,自然舒展,比例完美,大大方方,衬着眉宇间那抹坚毅,愈有雌雄莫辨惑人之姿,
仅是未刻意伪装,换了衣裳,她便由一平平百姓,变作一看便知是哪家高门府上的公子千金。
安若一直以来都在刻意掩藏自己,不论是才能还是容貌,如今日这般完全展露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恍觉陌生之感,
气质轻灵的女貌公子身后忽现一抹高大威严的身影,安若缓缓抬眸与身后人在镜中对视,黑瞳蓦紧便要转身,一只大手却按在纤柔圆润的肩头将她定住,
旋即,眼前一暗,发上微动,光亮复见时安若下意识望向镜中,便见发冠上空缺的位置,已被一只通体翠绿的碧玉髓簪贯穿,凭空将这身装扮增添贵气。
宗渊立在身后,二人衣衫若连,他只需微微倾身便可与她胸背相贴,然他站姿挺拔,连双手都不曾碰她,只是望着镜中彼此,
身着碧衣华服的男装女子站在身前,鲜少盛装的容颜乍现,美得惊人。高至他下颌,宽不过胸膛,她像是藏在他的怀中一样,被他严严实实遮挡,他若不愿移开,任何人不能窥伺他怀中珍宝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