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北(28)

江莺手指扣着门板,说:“没事儿,明天就可以去上课。”

“那个,莺莺啊,”那边声音有点迟疑,“姑姑……”

江莺没什么反应,低垂着眼,安静的听。

“姑姑想去看看你,从你高一自己回去江城上课,姑姑有一两年没见你了,”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顿了顿,女人又迟疑地说,“你妹妹,姑父,都挺想见你的,这个周末我们一家去看看你好不好?”

江莺扣着门的手指倏尔开始用力,指甲泛起青白,声音变得生硬干涩:“我没时间,明年高考,不想分心,等考完再说吧。”

说着,江莺又加了一句:“我得复习了,晚安,姑姑。”

挂了电话,江莺身体蓦地一软,瘫坐在地上,冰冷的感觉让她眩晕。

父母刚离世那一年,她搬去了城县,不大不小的一个小县城,节奏缓慢,老建筑很多,很少会遇见早晚高峰,只有小学门口才会出现严重堵车的现象。

气候温和,少雨多阳,不像江城,一进入十月中旬就开始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

那个时候,她不爱讲话,沉默寡言,阴郁悲伤。

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是发呆,江婉瑜还带她去看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

江莺手扶住胸口,呼吸有些压着,汹涌的记忆宛如大海上的浪潮,掀起巨大的风浪,足够淹灭一坐小船。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一直到初三结束的那个夏天,漆黑粘稠的热意,不断的蝉鸣虫叫,空调的嗡嗡声,被悄无声息拧开的门,渗入黑暗的酒气。

无数次窥视她的双眼,淹没了一切空气。

那晚,就像是一个重生,她所有的尖叫,所有的恐惧,都像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深渊,一眼忘不到尽头,将她拉进去,再也出不来。

江莺想不通,也不明白。

奶奶说:“美丽的花儿都有罪。”

可,这种罪又是谁赋予,又是谁创造。美丽又有何罪,为什么有罪。

江莺蜷缩在门后,手臂抱紧膝盖,眼泪染湿一片校服裤子。

初二在城县,被一个精神病尾随。那个时候,江莺最怕放学上学。

可是没有父母能够送她,那条路只能一个人走。

那件事以后,江莺好不容易才回到江城,独自一个人生活,努力的想要过好生活,可是,怎么总是过不好?总是状况百出。

江莺一直压在心底的情绪翻涌而生,几乎淹没了她的一切感官。

黑夜笼罩着,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遏制的抽泣是唯一的声音。

绝望在平静中到来。

江莺用牙咬住手臂上的袖子,睫毛濡湿一片,肩膀颤个不停。

门外,举在半空里的手停滞。

李北缓缓地垂下手臂,静默地听着屋里压抑的哭声,与窗外的风撞到一块。

别哭,江莺。

你应该像之前那样笑。

李北靠在二楼的窗台上,凝视着紧闭的房门,陪着江莺直到屋里亮起灯。

掏出手机,李北点开小白的对话框。

LB:找人问问江城一中高三八班的江莺。

白毛的白:今天那个小仙女吗!

LB:嗯。

白毛的白:不是,北哥,你跟小仙女真住一块啊?

LB:少打听。

白毛的白:可怜.jpg/可怜.jpg/可怜.jpg

李北没搭理他,小白过了一两分钟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白毛的白:这两天孙柏跟郑越那几个傻逼对上了,喊我跟寸头过去帮帮忙,北哥,你俩是什么情况啊,给个建议呗。

李北觑一眼江莺房间窗帘缝隙溢出的灯,冷白的下巴笼在手机光里,手指飞快的点击屏幕。

LB:随你们。

白毛的白:行,明白了。

第13章 Chapter 13

小白回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李北并未休息,修长的手指间夹着跳动着橘火光的烟,在黑夜里是唯一的光亮。

他一直站在江莺的门前,平静而沉默。

风吹得楼下的老槐树在雨夜里晃个不停,黑子躲在窝里一声不吭。

白毛的白:北哥,打听清楚了。

李北单手划开手机屏幕,垂着眸看着消息,一片冷光打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一丝情绪都没有。

等着小白第二条消息,对方却一直没发过来。

LB:?

过了五六分钟,小白打来一个语音通话,李北顿了下,抬眸看了一下江莺紧闭的窗,才转身往他的房间走去。

房间门推开,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一切。

关门声在嘈杂的声音里微不可查,江莺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探出头,静静地望着李北关上的门,手指扣着门框不知所措的收紧。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之前的日子。

那一辆停在监狱门口的面包车,孤独生活里唯一陪伴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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