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霏迟疑几秒, 伸手拍了一下江莺肩膀,低声说:“姐,加油。”
江莺对她笑笑:“好。”
推开车门,料峭寒意攀骨而来, 吹散身上的暖意,江莺抬起头去看天空,浅灰掺杂着白, 小小的雪落在睫上,眨了几下融化消失, 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凉意渐浓渐淡。
她在车上,一直在看微博。
半小时前,江城警方发出公告,一群吃瓜群众等着事实。其中不少人都在“@江城一中”的官博,要求他们正面回应霸凌一事。
校方说:正在确认具体情况中。
江莺走进风雪里,跨过江城一中的校门,脑海里翻滚着微博下的评论。
那些字眼每一个拆开都平淡无奇,聚集在一起却字字戳心。它们由冰冷的数据组成,代表着拥有它们的人的最黑暗的记忆。
这个世界上,不同国度,不同文化,不同教育,却有一类共同的人。
他们对待他人冷漠刻薄,将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
却还会言辞恳切地为他心中的丑陋辩解,仿佛只是说今天天气一般一样地讲述: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对不起啊,我没想到。那我跟你道歉,好了吧。多大个事,你至于这么玻璃心吗?你长得这么丑好意思出门吗?你这么胖还吃这么多?你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勾引人吗?你能引起一堆人针对,就不考虑一下自身吗?他们怎么就不去打别人,怎么就打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他们站在制高点,用自己那套无心言论歌颂别人的脆弱。
仿佛这样,他们就可以粉饰内心的罪恶。
手机震了几下,打断江莺的思绪。她拿出来看,是李北的微信。
LB:汪。
江莺用指腹扫开屏幕上的落雪,紧绷的神经微微地泄开,手指轻触屏幕。
小鸟:好。
教导处门口,教导主任与高三一八班班主任站在门口。
教导主任一直十分威严,看了一眼江莺,引着江婉瑜与曾然一同走进一中教导处开会的办公室,四方家长都在。
门外的班主任李微脸色不太好看地说:“江莺,你先这里等一会儿。”
江莺:“好的,老师。”
李微顿了顿,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为什么到现在才说,而且还是直接发到网上。”
这间办公室的洁白瓷砖上黑点很多,满布着脚印。
江莺垂落眼睫,沉默看了一会儿,抬起头说:“老师是觉得您会相信我吗?”
李微哑言,之前先入为主,现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抱歉,老师没做好本职工作,转身去了开会室。
周围只有聒耳风声,校园里的树上挤满雪,压垮了树枝。陈霏摸了摸还肿着的眼皮,陪着江莺在外面廊下站起了几分钟,又跟着她坐在教导处办公室的靠墙沙发上。
光影裂开,江莺低垂着颈,手抓紧手机。
这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审判交锋,她坐在原告席上等着未知的结果。
隔了一面墙的教职开会室中,灯光没有教室里的那么炙亮,洒在红木色的桌子上晕开浅浅光晕,白瓷杯子中冒着热气。
江婉瑜曾然并排坐在靠门的方向,在她们的对面位置。
许霓的父母坐在右边,许父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年纪五六十岁,肤色黝黑,坐在位置上显得局促不安。旁边的许母看着略精明一些,穿着不太合身应该是家里最好的衣服。
许霓就站在她父母的身后。
这是江婉瑜第一次见欺负江莺的罪魁祸首之一,挺漂亮的,应该很像年轻的母亲,只是双眼中满是不甘与冷冷的暗光,沉默不语掩盖不知错的真实模样。
中间位置上,应该是陈年家里安排的律师,年纪三十多岁,西装革履,端坐的一丝不苟,一副精英模样,像是来听取校方的最终结果。
左边是倪宝的家长,是一位看上去出身不错,保养得当,穿的香奈儿新款的浅笑女人,不经意间透出淡淡的无所谓。她的身后站着忿忿不甘的女儿。
挺可爱一个小姑娘,就是一看就是个不安生的类型。
江婉瑜不动声色地打量完,等着第一个开口的家长。
“你是江莺的家长吧,”倪宝的母亲最先开口,身体微挺,看向江婉瑜,流露出的姿态高高在上,“孩子们之间闹点矛盾很正常,我们做家长的不能总是上纲上线,以后她们还会见面,还是好朋友,不能闹得太难看。当然,我的女儿的确是做出了不对的事情,我们这边可以接受任何赔偿,只是希望双方家长可以私下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