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没有说话声,却没有人觉得不舒服,反而恰到好处,各自做着手里的事儿,彼此不打扰,让这几年一直死气沉沉的殡仪馆中多了几分人气,最起码江莺不会在觉得夜晚难熬。
在这一刻,一切都很好。
江莺偷看一眼李北,想了想,开口问:“李北,下周六,一二三中和职高有一场篮球比赛,你们学校篮球队今年有换人吗?”
学校在差劲,学生在叛逆,都有一群爱打篮球的少年在操场上肆意挥霍汗水。
所以别看是职高,篮球技术上比一二三中好很多。
借看以往的比赛结果,第一名往往都是职高,要么就是三中,一中一直处于第二名,二中垫底。
李北没有停下收拾垃圾的动作,惜字如金地扔下一句:“不知道,”便提着垃圾袋往外走去。
江莺停住搅拌的勺子,看着李北的背影。
这个人太冷了,像一块菱角分明的玻璃,锋利无比,一碰就血流不止。
而且非常不会聊天。
「张了脸的竹竿,他不爱讲话。」
晚上,江莺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看了半天,台灯下琥珀绿的眸子润亮一片,嘴角噙满笑,自顾自乐了半天才来了困意。
整个周末江莺都没有见到李北,从周六早上起床,她等了一下,没见人,做完早餐去敲门,无人应答,一直到现在周日晚上。
有那么一瞬间,江莺觉得,李北可能是她幻想中的人物,其实并未存在过,只是因为她太过孤单,才会想像出这么一个人。
今晚有点冷,风很凉,江莺披散着头发,发尾顺滑的垂着,身上裹着一个米白色的毛衣开衫,上面绣着小黄花,穿着简单的灰色裤子,脚上套着双黑色袜子,曲着腿缩在老槐树下的椅子上。
餐桌上堆满了课本卷子练习册,屋檐下的夜灯撒了一片光,风吹,本子的薄页发出哗啦响动,随着头顶的槐树叶一起晃。听的江莺有些犯困,仰着头看叶子缝隙里的天空,黢黑无云,一丝光亮都没有。
沉重又静寂的大门忽然被打开,铁皮滚地的声音在夜里响得惊人,江莺蓦地回头,望着那个方向。
少年走得不快不慢,脚步声不吵人,慢吞吞地出现在江莺的视线中,光渡了他满身,卫衣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窥见那一抹冷白的下巴。
渐渐地,江莺发现不对劲,李北走路,左肩明显有些下歪,顺着往下看,好像是小腿受伤了。
李北踏上台阶,比之前慢了一点,微微抬起下巴,发丝下的眼睛注视着江莺。
江莺小脸白净,眼神清澈,与他对视,发现,不只是脚,还有脸上,明显的擦伤,以及被人打的痕迹,颧骨蔓延出的青紫,衬得少年浑身上下戾气横生,眸子的冷光厌恶极了这个世界。
“李北,你怎么了?”
树下女孩儿的声音清亮,尾音软绵,眼里没有冷视、讥笑、可怜,只是关切,干干净净的关心。
李北揣在兜里的手攥紧,停住在原地没动。
第7章 Chapter 7
“李北,你怎么了?”
江莺见他不动,从椅子上下来,又轻声问了一遍。李北还是没回答她。
离得近了,江莺看李北脸上的伤更清楚。
这个伤,就像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被人打出来的一样。
江莺沉默下来,少年沉浸在黑暗里,眸子暗沉一片,一眼看去,仿佛是看不到尽头的荒原。
好像,李北对这个世界更加失望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但,江莺就是感觉到了。浓烈的厌倦与烦躁的情绪都在李北的身上压着,一触即发,一点就炸的处境。
老槐树叶子摇的厉害,餐桌上的书本页面不停翻动,被压住的卷子卷起一角,落下又扬起,扬起又落下。
江莺问:“需要去医院吗?”
李北抬了一下下巴,眼神凉薄一片,声音含着沙刃:“不必。”
他的声音比风还冷。
江莺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李北就越过她往大厅走去,一步一步,慢吞吞地上楼。
到了二楼,李北惯性的站在二楼窗口的内侧,俯视着站在台阶上,背对着他的女孩儿,想起那双清泠泠的眼睛里的关切,不惨虚假,不惨轻视。
“江莺。”
李北隐在暗处的唇微微一动,无声的念出这两个字。
望着李北走来的路许久,一阵急促的风吹来,吹乱了江莺的发丝,伸出手按在耳后,才收回视线抬起头看天,灰暗一片,泛着红。
要下雨了。
江莺收拾好桌子上的书本,走进厨房给黑子跟李北分别做了晚饭。
先喂了黑子,江莺把做给李北的清汤面盛出来,把碗放下托盘里,踌躇半天,还是把云南白药雾剂一同放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