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低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紧了她的衣服。
顺着腕骨凸起往上看,对上混在黑暗里,乌黑冷清的眸子。
他额前的发丝长了,有一点遮眼睫。
李北与她对视一会儿,被纱布掩盖的喉结滚动,声音带着惺忪睡意:“去哪?”
江莺小拇指戳了一下手心,没忍住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回房间背会书,等小白他们醒了,然后去打破伤风针,”江莺声音轻棉,慢吞吞地说,“昨天晚上只给班主任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还得去上课。”
李北藏在发丝下的眉峰微蹙,语气冷冽地说:“江莺,下午去上课,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许再瞒着。”
推开房门,空气中的寒意与屋里的暖气相互纠缠不清,冷色调的白色弥漫在被雾气笼罩的窗外,漆黑被白光击退。
坐在地上的少年,偏着头凝着划过门边的衣角。
冷白色的皮肤上,青紫在嘴角大片扩大,深劣的戾痕渐长。
江莺逆着光,对他弯弯眼睛:“去床上再睡会儿。”
李北点头:“好。”
她轻轻地关上门,屋子里再次陷入漆黑。
李北身体往后倾斜,后脑抵在地面,视线淡薄地投向天花板。
被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震动,亮起的屏幕上显示贺哥两个字,光映了一大片。
李北站起来,按下接听,语调淡淡。
“贺哥。”
贺垚在国外,声筒里床传来的声音凌乱:“小北啊,你女朋友姑姑的老公陈兆南,是个做外贸的,手底下还有两个厂。外界的人对他评价都不错,是个正正经经的商人。”
李北拧眉,眼神杂厌,舌尖顶了一下上颚,下颌绷紧。
一个对侄女有龌蹉心思,并且借用醉酒来行不轨事的人,居然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商人。
“不过,”贺垚话锋一转,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李北眉拧的更紧,声线崩成一条冷线。
电话那头,贺垚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走,声音从浓变淡,最终沉在默底。
“我让人问了他公司官司,以及他有没有案底,发现一条有意思的撤诉,”贺垚的声音微刺,有些看不起人的冷嘲,“一五年的六月一对夫妻去法院起诉陈兆南诱骗未成年,与他们女儿发生性关系,使他们的女儿怀孕,但是九月无征兆的撤诉。我联系人问了,对方父母说是那小姑娘说谎,不是陈兆南,是其他人。”
李北没接话,静等贺垚接下来的话。
贺垚等了几十秒,对面只有呼吸声,无奈一笑:“小北,你什么时候话多点。”
李北垂眸,“贺哥。”
“行行行,我不卖关子了。”
贺垚继续说:“我找熟人查了那对夫妻的银行流水,一五年九月底的时候,妻子账户进账五百万。当月就给他们儿子买了一套房子,开店做生意,年底就娶上新媳妇。至于那个小姑娘,听他们家邻居说一六年初出国读书,从此以后再没人见过她。按照这个情况,顺藤摸瓜又查到许多,关于陈兆南喜欢哄骗小姑娘的事情,最后都不了了之,估摸着,这里面很多女孩儿都羞言于齿,只有寥寥草草愿意说。”
停了几秒,贺垚问:“小北,你希望陈兆南是什么下场?”
李北五指收紧,眸子晦涩艰深,声调冷暗。
“付出他该付出的代价,承担他该承担的后果。”
贺垚沉吟半晌,说:“行,你放心吧,好好学习,我会处理他。”
交谈再次陷入沉默。
李北脖侧的脉络清晰凸起,胸膛剧烈起伏不定,眼底的墨色涌动着浪潮,拿起桌子上的糖盒往嘴里倒了一口嚼碎,滚落进喉结,声音缓缓艰难溢出。
“另外一个人什么情况?”
贺垚轻轻地叹口气:“人一旦染上赌毒其中一个,就永远不可能脱身。”
李北牙关紧收,握紧手中糖盒,骨节处青白交替。
那些年流连在赌场的男人,不论那天是输是赢都会喝得烂醉,然后就像是事后庆祝一样,打老婆,打儿子,最后以满地狼藉收场。
第二天,他会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来祈求妻子的原谅。
当天晚上,继续作恶。
周而复始,从未悔改。
翻滚的情绪像是一把利刃,一遍一遍地刺进李北的神经末梢。
他沉默太久,贺垚再次出声:“回头我给你个联系方式,他会告诉你具体情况,但是涉及一些官方机密,不会透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