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香。”
他这么说了一句,在乐无极身后紧跟着的禁军们闻言望了望直属上司英俊的脸,挺拔高瘦的身材,面色诡异了一瞬。
“君上喝多了。”
乐无极道。
他把人送往太医院后就离开了。等镜川君上完全回过神,自然会发现所有记忆断层的起点都是他。
但现阶段,他做着“恪尽职守”的事,护驾,捉拿龙子珏。
瞎眼狐狸不是个简单的人,防患未然,从收到邀请,进入皇城起就做了与镜川君上撕破脸的准备。走水路来,船停靠在码头上未走,带着自己的军队。
声东击西,没跟着船走,而是叫两位亲卫做掩护。
乐无极捡到其中一位亲卫,明河。他对明河也有印象,六年前他见到龙子珏的时候,明河给他的印象还要深一点。是个外冷内热,正派的人。
照旧。乐无极拖着明河找文俊彦。重复台词。“一位朋友,帮忙照顾一下。”
文俊彦见明河一身是血,重伤昏迷,嘴角抽了抽:“你今夜到底在干嘛?不是去参加生辰宴吗?”
乐无极言简意赅解释:“拯救自我与他人命运。”
文俊彦以为他在插科打诨,便没仔细听。
龙子珏翻墙跑路的时候,经过一家牌馆。嘈杂声遮掩了他的脚步声,走到一条回廊的尽头,他看见乐瑾瑜,立马掉头往回走,又见到乐无极。顿住。
晴空朗朗,月光皎皎。
照亮一袭银珠色的衣,微风拂过,挂在乐无极腰间的银铃铛晃啊晃,清脆好听,荡人一半心魂。
“叔叔,跟我走。”
乐无极念台词。他也见到乐瑾瑜了,不明白乐瑾瑜来做什么的,监督他将龙子珏送回封地,还是打算亲自伸张正义,见义勇为?若是后者,他或许可以提前从镜川的浑水中抽身,其实以他和龙子珏那点快结仇的交情,他也不认为龙子珏会跟自己走,然后——
他看到龙子珏朝他走来。
怎么,他和瞎眼狐狸突然就亲密起来了吗?乐瑾瑜似乎也意外这样的发展。黑眸中闪过惊诧。
“你不是替君上办事?”
“哦,我叛变了。”乐无极淡定道,补充:“你看,我都没带禁军过来。”
短暂的对白弥漫出略显尴尬的气氛。龙子珏停留离乐无极三步远的地方,脸色惨白,半身是血,乐无极迟疑了一瞬,伸手将龙子珏拉近,才发现对方整只胳膊都在颤抖,并不如表现的镇定。
他差点被自己亲弟弟杀了。失去所有。
乐无极意识到。而龙子珏耻于被人发现自己的狼狈,想把手抽出来,没抽动。乐无极的手劲比他想的要刚硬。
“别怕。”
“本王没怕。”龙子珏反驳。
乐无极没跟龙子珏争。想起一个人。要是当时那个人也能获得及时的帮衬就好了。如今他连那人的脸都快记不清楚。一回忆全是朦朦胧胧,不可捕捉的虚影。情绪也纷杂,一会儿同情感慨,一会儿生恨。恨那人无能,愚昧善良,最终被奸人所害,得家破人亡的凄凉下场。
追兵的动静变大。
乐无极再次望向乐瑾瑜,后者以眼神示意他带龙子珏走。
乐无极于是不作耽搁,带着龙子珏穿越在皇城背街的巷陌中,这些巷陌曲折而长,漆黑狭隘,像未知又望不到头的未来。
“乐统领,您要出城?”
乐无极面不改色:“本官现在怀疑敬亲王已经出城了,特带一队人马搜查。”
就这么离开皇城了吗。
乐无极在出城门时忍不住回头,威严的城门里有镜川最繁华的朱雀高楼,一起消遣时光的狐朋狗友,一点微末的真心。
今夜的一切出乎意料顺遂,但他以禁军统领身份迷惑城门口将士,堂而皇之将龙子珏混入一支队伍带出时,他就明白,这是彻底的自毁前程。他以往所有,名声、地位又再次化为浮沫。他可能此生也不会再回皇宫,承担叛变带来的代价。
他微妙地感受到了风平浪静就摧毁所有的压抑感。像船沉入海,不曾有痕迹。
天色将明。
乐无极以分头行动为由,单独找出龙子珏,路过一处静谧的竹林。
“休息一下。”他道,然后席地而坐。
他身上的伤口有些裂开了,鲜血浸透衣衫,又因衣衫本是银朱色,并不明显。
而龙子珏望着他,犯了上位者都有的疑心病:“你为什么叛变?”
“没为什么。”
这不是龙子珏想要的答案:“想来,我们还有过节,就算你叛变,又为何帮本王?”
若有选择,乐无极也不想趟浑水,他不答反问:“刚才为什么跟我走?”
龙子珏沉默了会儿,道:“不能连累乐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