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皇太后病着,她们也不敢主动提及,生怕被扣上一顶没心肝儿,只知道享乐,不担忧太皇太后的帽子。
如今太后主动体恤提及,嫔妃们心中无不感激,纷纷谢过太后,扶着宫女的手上了台阶,按照位份站在廊下躲避太阳。
慈宁宫的奴才们见状,又给太后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请太后坐下,又殷勤的叫来两个执扇宫女打着扇子,为太后解热。
外面的动静说大不大,里面也感受不到,因为此时里面两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对方身上,顾不得旁的事情了。
太皇太后浑身无力,却觉得自己躺着说话既没有力气,又没有威严气势,于是挣扎着叫康熙扶她坐起来。
康熙在她身后塞了两个引枕,好让太皇太后能靠的舒服一些,只这么简单的起身的动作,就累的太皇太后有些气喘。
太皇太后捂住自己的胸口,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年纪大了,这一病,连起身都要这么折腾,怕是再过几日,哀家就要彻底的起不来了。”
她话里喘着粗气,短短几句话,中间就停顿了不少次,可怜这次昏迷,对太皇太后身子的影响不小。
康熙不赞同道:“皇玛嬷切莫多思多虑,太医说您要心平气和的静养为宜,如此多思多虑,又怎能养好身子?”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喉咙突然一痒,她立即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起来。
康熙吓了一跳,忙上前替太皇太后来回顺着后背,好一会儿咳嗽才停下来。
太皇太后力气透支,有气无力的靠在迎枕上,软着眼皮子瞧着身旁正值壮年,年富力强的帝王,虚虚笑了:“玄烨啊,哀家都这个岁数了,你真的觉得哀家还能养好身子吗?”
康熙刚要点头,太皇太后抬眸阻止他开口,自己继续道:“其实哀家能活到这个岁数,哀家已经很知足了,只是人总是想要得到更多,哀家也不例外。”
太皇太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连往日的威严都变得虚弱起来:“哀家知道,宣妃一事,你避着不肯来慈宁宫给哀家请安,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是玄烨,哀家做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
康熙默然了几个呼吸,语气沉重:“朕只是不明白,您为何要与昭嫔过不去。”
堂堂太皇太后,与一个小辈嫔妃玩弄心计,陷害嫔妃,说出去会恐怕让人笑掉大牙的。
太皇太后勉力勾起唇角,无力的抬手点了点康熙的胸口:“为什么是昭嫔,这得要问你了。玄烨,哀家这一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对许多事情早已看开,可唯独有一件事,是不可解的死结。这死结,哀家不说,你心里也明白。”
康熙当然明白,但他不能理解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到底有多可怕:“昭嫔与宸妃和孝献皇后不一样,朕与皇祖父和皇阿玛更不一样。”
他是不会像皇阿玛一样,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这大好江山的。
太皇太后对此嗤之以鼻:“一不一样的,你说了不算,哀家说了也不算,唯有现实说了算。宣妃这件事,的确是哀家所为,可是玄烨,难道你以为昭嫔的手就干净了么?她若是什么也没做,此刻她怎么还能好好儿的站在外面?”
“朕知道,昨日昭嫔把事情都告诉朕了,她也是为了自保,在这宫里,没有几分自保的手段是活不下来的。”
所以他也想明白了,他可以允许她有自己的手段,但是这手段却不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太皇太后对此难以置信,眼眶瞬间睁大:“她竟然会主动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你?”
“昭嫔对朕,一向都是毫无隐瞒的。”
见康熙再次肯定的点头,太皇太后只觉得可笑,也突然在这时才发现,她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昭嫔了,以前她对昭嫔的看法,那都是她自己的固执己见罢了。
宫里的哪个女人会蠢到把自己做的见不得人的事主动在男人面前坦白?难道昭嫔就不怕自己失宠?
太皇太后阖上眼,疲累道:“事已至此,哀家也没什么可说的,宣妃为此丢了性命,赫舍里氏也顶了罪名,此事就此作罢吧。不过哀家想与皇上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康熙坐直了身子:“皇玛嬷请讲。”
“自古以来,科尔沁与我大清联姻,借此维持与大清的友好关系。以往宫里有哀家在,后宫有无蒙古嫔妃,蒙古嫔妃又在后宫有什么样的地位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可是如今哀家病重,还不知能活多久,倘若此消息一旦传到科尔沁,科尔沁人心必然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