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就是要娶妻的鬼。
周围的两列白衣鬼也是腰间系着红绸,血淋淋的像是被人从腰间横着斩断了一样。他们脸上没有表情,高耸的颧骨上涂了两块喜庆的红色颜料,唇是向上咧开的,嘴里却看不见什么东西,都是漆黑一片。
兰朔狠狠打了一个寒噤。
“害怕了吗?”万翎低声说。
他其实真的有些害怕,虽然自己是妖,但到底是头一次见到鬼这种东西,没有活气的,却在动,总是会令人本能地觉得恐怖。
“有一点。”他用气音道。
兰朔握紧了自己刚被万翎画过符的掌心,指甲都在皮肤上留下了深刻的印痕。
近了。
更近了。
兰朔不由自主地憋住了气。
他的手在抖,而且怎么控制也止不住微颤。
脑中开始胡思乱想,纷乱杂陈,像烟花的火星一样四处飞溅。
蛇果,度闻之,那条大蛇的尸僵,蛇神像,那天在观里师尊的模样......
手背忽然一暖,兰朔低下头,是万翎将自己的手掌轻轻盖在了他的手背上,是在安抚他。
兰朔的心定了下来,手也奇迹般的不抖了。
白色衣裳的红脸蛋鬼走过他们身侧。金锣敲在他们耳侧,每走一步,就要敲四下,因而让这一过程显得分外漫长。
这场大雨说巧也是巧,刚好冲散了人味。
车中,贾不疑听着鬼乐离他越来越近,整个人不可抑制地瑟瑟发抖起来,他不像其他人一样被迫受了万翎灵力的庇护,真真切切地将鬼乐听在耳朵里。
还有那种幽幽的,挥之不去的,仿佛绕在背后的冷气。
这时,忽然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冰凉的。
贾不疑憋气憋得太狠,仅此一遭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乐猛地全停了。
星楼看着自己的手,满头疑惑。
他只是想给这个凡人顺个气来着,他刚才脸色惨白,脖子又涨成了猪肝色,感觉下一秒不是要被吓死就是要被自己憋死了。
这下可好了嘛,他惹出事了。
万翎按着兰朔手背的手紧了紧。
一阵诡异的沉寂之后,只见唰的一下,所有鬼都转过头,朝着贾不疑所在的马车看过去——如果那些空洞的黑色眼珠可以称得上是在看的话。
万翎心说不好,唤出浮光剑,疾驰过去,围着车画了一个阵法。
只是她这一动作,又将所有鬼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万翎在剑道上精益,却在符咒上是比不上百玄子。
一人几十鬼这么僵持,万翎被这些带着莫名渴望的鬼目盯着,全身起了寒栗。
中元夜鬼气大涨,饶是她,被纠缠住了也要好生磨一番功夫。
正思忖着要不要抬剑,却见兰朔从另一侧飞身而来,挡在了她的前面。
“兰朔!”万翎低声叱他。
“我不怕,我不怕的!”兰朔自言自语,也不知是不是在给自己打气,剑指鬼轿,眼睛逐渐坚定起来。
明明刚才还怕得发抖。
兰朔只是想着他是妖,比师尊更加皮糙肉厚一些。
雨幕中,那轿子上面的死人相好像突然动了动。
随即,所有的鬼脸上的笑容都更加放大了。
从轿子里飞出一帕血红色的喜帕。
兰朔瞪大了眼睛,要去挡住飞向万翎的喜帕,万翎也是大惊,拉着兰朔连连后退数步。
漫山遍野的红色遮盖上来。
万翎怔住了。
兰朔也一愣。
那死人郎官钟意的鬼妻子被红喜帕牢牢地盖住了头,却不是在场唯一的女子。
而是兰朔。
万翎手快,赶紧将那喜帕从他头上揭下来。
兰朔只感觉此时三花已不能聚顶,五气不能朝元,三魂六魄仿佛被拉扯了个遍,不知何为荤素,倒在万翎的怀里,简直是喘不上来气了。
“大胆......”被抢了新娘的鬼新郎官暴怒。
浓重的鬼气铺天盖地,万翎祭出符,道道金光打向那些从地上爬出来的小鬼,它们便像被火焰焚尽般化成了灰烬。
但奈何源源不断的小鬼实在太多。
这鬼新郎官在阴司里估计是大户人家,因而做他手下的鬼才如此前赴后继。
兰朔好不容易才三魂七魄归位,也是出离愤怒,提起无欲剑,过目不忘地在空中用灵力画出刚才万翎教他的符印,再狠狠地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