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智告诉她不行,兰朔对她的感情不是很正常,他无父无母,不知如何尊师重道,习惯像小孩子一样黏着她也无可厚非,但万翎也看明白了他眼中强烈的占有欲。
徒弟,哪里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师父的?
外头的檐廊有些闷热,这客栈里选用了驱蚊驱蛇的决明艾草,成束倒悬在廊中。
兰朔打了个喷嚏,背靠在冰凉墙面上,没什么心思,只一遍又一遍地顺着无欲剑剑柄上的兰花穗子。
隔壁房中,那几个商人也没有睡,还在秉着烛火悄悄说话。
全都一字不落地落进他耳里。
是在揣测他与师尊的来历。
“这样的蛇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摘到的,那两人那样年轻,而且长相也,不会是妖怪吧?”
“你还别说,太奇怪了,我们真的要让这两人和我们一起进都城吗?”
“再看,再看看吧。那女子倒还好些,好看得仙气,只是她弟弟,长得真不像人啊......看着妖异的很。”
“哎!别这样说!不管他们什么身份,都是我们的大恩人!”这次说话的是贾不疑。
兰朔抿唇听了好一会儿,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不屑。
这群凡人,白日里还对他们感恩戴德,现在却在这里这样猜疑他们,可知凡人大多明面一套暗里一套,表里不一极了。
他是蛇妖不错,是与师尊不搭配没错,但他这样帮了他们,还要受他们编排,人又比妖高贵了多少。
兰朔心念一动,拈诀飞过去,商人房里的烛火“啪”一下全灭了。
那伙人全都如受惊的鹌鹑一样,噤了声。
随后便是关窗户、屐着鞋的踢踏声,忙忙乱乱成一团。
兰朔越待越觉得烦闷,檐廊尽头就是一扇半开的窗扉,他怕吵到万翎,便收了发上的金玉铃走过去,想要将窗子开得大一些。
这客栈楼下种了几棵树,长了几十年,有一棵已经长成两人合抱那样粗,从细密的树叶之中,却有两颗红色的光点,正对上兰朔的眼。
空气中传来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兰朔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树枝上,无欲剑出鞘,寒光冷冽,映出了他骤然转变的金瞳。
那两颗光点果然是某种妖物的眼睛,只听得树叶一齐唰唰的响动,从兰朔正前方蹿出一个腐坏了一半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直冲着他的面门而去。
兰朔冷嗤:“找死!”
他现在本来就心情差极了,这蛇正好自讨没趣。
他的动作快成了残影,却又行云流水,利落地按住蛇身,将它全部拽了出来。
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那蛇的全貌也从树叶背后完全展现开来。
它身上几乎看不见一处好肉,鳞片几乎被剥走了大半,脓水与污血,还有腐坏的臭肉,直冲冲地往他鼻子里钻,令兰朔捂紧了口鼻。
在这里不好,太臭了。
兰朔忍住恶心,掐住它的七寸,而后身形迅疾,踩着各个房屋的檐角,一路将它半拖半拽地拉到了无人处的水泽里。
轰然一声,水花四溅。
“喂!你能说话吗?”
他看它也该是蛇妖,但显然没什么理智。
它果然没有说话,甚至被掐住要害处也浑然不觉般,骨头发出可怖的咔擦声,又拧过脑袋来咬兰朔的手臂。
竟是自己折断了骨头。
兰朔手一抖,将他甩出去。
他震惊地睁大眼睛,那蛇又调转了方向,朝他猛扑过来。
无欲剑从它的天灵处挥剑而下,砍去了一半的脸,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它的攻势。
竟是原本就死了。
死而不僵,邪气萦绕,兰朔来不及细想,使了大力,猛地抓住它扑过来的脑袋,与它翻滚在一处,将它狠狠砸在了水泽中。
泥点水溅开,打在他脸上,又淋下他一头的腥臭血水,兰朔眉头紧蹙,几乎要被恶心地跳起来了。
他一鼓作气,挥动无欲剑,妖力与灵力互相纠缠,最后化成剑光,将这还在挣扎的僵尸蛇大卸八块,全都重重拍向远处。
水泽远处便是深了许多的河,它甫一落进河中,因为身体被切开,终于使不上力气,沉了底。
“哦,还挺厉害的。”
兰朔循声望过去,在不远处的汀州岸边,有船隐在黑沉夜色与浓雾下,船头站了一个紫衣男子,手持一把白玉扇子,很是骚包的在那里扇风,上面不知道画了什么东西,黑糊糊的他看不清楚。
兰朔眯了眼睛,甩开无欲剑上沾到的污血。
“溶溶月色夜,沉沉深渊水。我可怜的小蛇呀,就被你这样杀了。魔主说的没错,你是挺烦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