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蛇类,兰朔觉得很生气。
他们脚边,那条幼蛇已经断了气,只是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扭动,万翎深看了一眼。
“兰朔,比起我受伤,这条幼蛇才是无辜。何况是你的同族。”
兰朔摇头,执拗道:“不!它咬了师尊就该死。”
好吧,万翎也不是死板的整日讲求万物平等的修道者,只是觉得兰朔的做法有些过激了,不太妥当。
那伤口着实很浅,很快就在灵力作用下自己愈合了。
只是兰朔不放心,时不时就要抓着她的手心看看,一直到一点红印子也没有,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下次一定会很小心的,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说。
万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在想兰朔有时眼泪太多了些,又将她看得这样重,虽然作为师尊很欣慰他这般“孝顺”,但这种感觉总令她有些不适。
兰朔对她的看重,好像有些病态的固执。
无论是先前为了不让她闭关而自己削去了手臂上的肉,还是这次不由分说拧断了幼蛇的七寸。
万翎渐渐,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
“师尊怎么了?”
兰朔见她表情微凝,以为是又出了差错,紧张地又要来看她的手。
“啪”的一声,万翎用力抽了回去,只是不小心手背打在了兰朔的手心里,眨眼间他的手心就红了大片。
万翎手背也是麻得很。
兰朔不可置信,捧着手喃喃:“师尊......”
原来只是不小心,但万翎没有作解释,只是语气僵硬道:“下次还是不要再随便碰为师的手了。”
兰朔抿唇,两人又沿着林中小道走了一会儿,他又小声地哀求:“牵手也不可以吗?”
万翎沉默了片刻,道:“必要时我会来牵你的手。”
“那什么时候是必要的?”
万翎:“......”
“师尊——”
万翎住了脚,转过头,一字一句认真地对兰朔说:“兰朔,我觉得你太依赖我了,我们是师徒,不是道侣,是我原先一直纵着你亲近,但为师现在觉得,你该更加自主,独立一些。”
她说的是真心话,说出来也畅快不少。
扶疏的树影中,日光斑驳。兰朔的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像是被凭空扇了几巴掌。牙齿咬住了下唇,很用力,几乎要咬出血了。
他的嗓音发紧:“师尊是这么想的吗......”
万翎坦诚道:“早就该与你说的,你与我太亲近,我不太喜欢。”
尤其是这种很有压迫感的亲近。
很熟悉......
万翎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了,是因为度闻之。
度闻之就是那样,强硬地贴上来,行事又是那么扭曲。
很偶尔的时候,兰朔就会给她类似的感觉,好比刚刚。
那条在地上扭动的、断成两半的幼蛇令她如鲠在喉。
不是无谓的慈悲,而是对兰朔不经意展现出的残忍的不喜。
“就因为我刚才杀了那条蛇吗?”兰朔捏紧了手里的布袋,神情委屈。
万翎摇头:“是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如此做,也没有必要如此紧张我,兰朔,我是你师尊。”
“可是——”
可他不是只把师尊当成师尊而已!
兰朔张口开了个头,却没有一点勇气再说下去。
度闻之说的对,他的师尊,要是知道了他喜欢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赶走。
现在他只是担心万翎,她就不让他牵手了。
万翎难得这样严肃的对兰朔说话,末了看兰朔的脸色很不好,但也不觉得是自己说了重话。
她作为师尊,有些事该说还是要说的。
“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尊,我就认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但是兰朔呀,总有一天我是要离开你的,你得知道,我是你师尊,我们的缘分也只是这师徒一场而已。”
“我不像你青冥师叔那样看重尊师重道的规矩,但师徒之间的礼数还是要守的。”
“从前你还年幼,我便牵着你,但你看看缥缈山,有哪个成年的弟子还整日要牵师父的手的?”
说到这里,万翎柔声下来,因为兰朔好像在发颤。
正要再说下去,兰朔忽然抬起了脸,眼眶泛着水光,但已极力克制住。
他平静且克制地说:“师尊,不用再说了,徒儿知道了。”
师徒师徒师徒......
兰朔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的心沉到了水底里去,连一颗泡泡也浮不出水面,好像变成了一条在水底窒息的鱼。
昨夜他的春心还在晚风中荡漾,兰朔没有想到那么快,万翎就把他卑微的期冀掐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