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翎道:“乌云几岁了?看着挺可爱的。”
七娘朝她笑了笑:“是吗,它平日很亲人的,好像......好像是两岁了吧......”
兰朔暗自嘀咕:“那种都是毛的东西,哪里可爱了......”
七娘的屋子在左侧厢房,一路上安静得不像话,虫鸣也不曾闻,夜色下,廊柱在地上投下了道道颀长阴影,将地面划分成黑白两色。
终于到了她屋中。在兰朔口中打不开的门,却在七娘手中轻易地推开了。
陈朽的气息从里面传出来。
“我夫君正在睡着,二位不要进到里间。我去拿些吃食来。”
乌云也从一侧的门边拐过弯来,紧跟着七娘去了隔壁。
万翎与兰朔对视一眼,兰朔召出无欲剑,一剑挑开了合得严严实实的帘子,里间的景象一览无余。
她一开始闻见的香火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那最里头的床榻前,地上摆着一炉香,暂时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散出的烟气久久不散,香柱也怎么烧也烧不完,是地上画的阵法作祟。
床榻上,七娘口中的夫君紧闭双眼,已将成为一具干枯的尸骸,皮紧贴着骨,灰败的颜色附着在皮肉上,只有一点气若游丝,俨然随时就会断气。
那全身的枯败之上,他的手紧抓着一个锦囊,鸳鸯图案,大红颜色。
第20章
那地上的阵法有些古怪,万翎仔细看了看,这样的阵法与生死契差不多,只是两者中有一人已经死了,才加了许多引魂的咒法,硬把魂魄拘在这里,叫它不得往生。
不知是哪个画的,着实丧良心。
兰朔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枯槁男子,又看了看万翎,小声道:“师尊,这人快死了。”
不过这人好奇怪,明明快被抽干了精气,脸上却浮着笑,好像纸扎人上画的两个红脸蛋,白中喜。
他想要走上前再多看几眼,万翎拉住了他。
身后传来忽远忽近的脚步声,还有几声凄厉的猫叫。
七娘拿着食盒进门,见万翎与兰朔正坐在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而里间的帘子晃动着,好像刚刚被风鼓吹过了。
“怎么了呢?”
万翎接过茶点,笑说:“七娘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呀?”
她捻起一块酥饼,作势要吃。兰朔紧张地盯着它,生怕这酥饼马上就要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
七娘迟滞的眼神空空:“多久,多久?我忘了,但应该是很久了吧。”
万翎又道:“那你的夫君呢?又睡了多久了?”
七娘惨淡的脸上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杜姑娘说什么呢?我夫君入夜时才刚睡下呢。”
“能帮我们叫醒他吗?我们有些话要与他说。”
“这......”她似有些为难,但在万翎看着十分恳切的眼光中,还是点点头,便要站起来,万翎适时示意。
兰朔会意,无欲剑搁在地上,剑尖前伸,挑起了一点七娘的裙裾。
在人间作祟时,鬼的脚不能沾地,尤其是脚跟,只因沾了地就要沾地气,会被鬼界地府的鬼差发现捉了去。借着一点经验猜测,万翎以为七娘是鬼。
但裙裾挑开一角,七娘的双脚结结实实地踩在地上,并无一点是鬼的迹象。
万翎心中奇怪,面上却不显,对着疑惑回头的七娘和颜悦色。
七娘撩开帘子进去了。
兰朔已然坐立难安,若是蛇身,他现在尾巴就要不安难耐地抖动起来了。
他凑近过来,哼哼唧唧道:“师尊,那张黄纸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郎情妾意,生死不弃’。”万翎坦言。
兰朔等了一会儿,惊讶道:“没了吗?”
其实还有二字——请救......
至于救谁,后面没有写。
万翎原来借着那黄纸上鬼气以为,这是一桩事关艳鬼索情的差事,但现在看来却不太像,还得看那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郎情妾意......生死不弃......”
兰朔重复着在嘴里念叨,又歪过脑袋,道:“郎是什么,妾又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生死,又为什么要不弃?”
万翎只得耐心解释给他听,也算是此行的目的了。
兰朔听得懵懵懂懂,原来人间的男女之情,要与他生同衾死同穴,这是因为凡人寿数太短,便寄期望于做鬼,甚至是投了胎转世也能再续前缘。
这样看来,凡人有点可怜。
兰朔觉得,若换了是他,才不要将无谓的期望寄托在死后,他要在生时就将自己爱的人牢牢抓住,她若会死,他会想尽办法让她不死,可以一直陪着他。
万翎摇了摇头:“这是你作为妖的傲慢,兰朔,世上没有人可以永远不死,你也会的,只是凡人活百年,妖活千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