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婴没去管它。
二人沿着鬼街继续向前，几只佝偻小鬼拿着骷髅鱼灯从万翎身边跑过去，发出如在世孩童一般清脆的笑声。
烛婴道：“在酆都城里的鬼都是暂且投不了胎的好鬼，前世犯下罪孽的则会被投入东西地狱。断魂草之所以在血池狱，是它吞吃恶鬼的悔意与血肉而生。”
“听上去有些邪门......”万翎嘟囔道。
烛婴抵唇轻笑：“冥域的事，怎么有邪门一说呢？看多了你就不会觉得邪门了。”
路过一家吃食店，蒸汽袅袅的吃食却冰冷无比，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饿死鬼埋头大吃，桌上已经被码上了三摞整齐的碗碟。
他吃着吃着，眼球忽然向上看，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
“好香......好香......”他喃喃自语，从喉咙里发出混沌的咕噜声。
一阵鬼气扫来，万翎警觉地拉着烛婴往后退了三步。
烛婴微怔，下意识向被拉住的手腕看去，再看挡在他身前的万翎......
他应当，不需要被她保护吧？
万翎没有多想，只是从前保护兰朔的习惯一直没能改掉，那只饿死鬼不愧是饿死的，此时眼冒绿光，刚吃下的东西又从肚子里轱辘轱辘滚出来，掉了一地。
“好香......”他没了神智，朝万翎扑过去。
烛婴自得其乐地躲在万翎身后，眼看着饿死鬼被万翎轻而易举地掀飞出半条街的距离。
她转过身，疑惑道：“不是你说的，留在这里的鬼都是好鬼吗？”
烛婴笑眯起眼睛：“冥主手下的判官查得不够严呀。”
第98章
鬼街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开始骚动。那只饿死鬼脸带青光, 还要再扑打过来，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鬼差一鬼一个手臂抡住了。
那是两位黑衣白袷鬼，架着饿死鬼在众鬼的大呼小叫中寻找过来。烛婴抬起手，将帽檐向下扯了扯, 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再一抬袖, 将万翎的脸挡住，半搂半抱地带着她一起拐进了另一侧的深巷中。
万翎还没从他身上的兰香中跳脱出来，烛婴的宽袖放下, 揽着她肩膀的手也收了回去, 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她看清眼前的景色，呵呵一笑：“神君真会找地方。”
深巷里别有洞天，是骷髅的销金窟，小鬼的失魂地。
那些打扮绮丽的红粉骷髅如同人间烟花巷里的男男女女一样，倚在阑干边，用露骨的眼神看向他们——不过比起人间的，这里的有些是真露骨。
烛婴嘴角向下压了一压，露出一个堪称委屈的表情：“我也没想到会来这个地方，只是随意拐进来的。但这里更多是个赌坊，不是全然那种地方......”
万翎用忽然冷淡的目光看他一眼。
“听起来烛婴神君是来过的。”
烛婴一怔, 随即笑了笑。
为什么会心虚？来过就是来过，又不是不能说出来的事。
“自然。”他清清嗓子道。
万翎很快也觉得自己无趣。来这里又如何, 又关她什么事呢？
后面传来鬼差寻人的熙攘之声。
她想活络一下有些尴尬的氛围，便抬步往前走去：“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烛婴稍顿了顿, 欣然与她一起进去。
里头果真是赌坊。
不过没有人间赌坊里那种乱糟糟闹成一片的场景，而是一个个单间相隔开, 中间一个圆厅，如宝塔一般，往上看可以看见一个假的月亮。
相较之下也算是一个极其“高雅”的场所了。
二人一踏进去，立刻就有莺莺燕燕围上来，有两个女鬼自告奋勇想替烛婴脱下兜帽罩袍。
烛婴倒是没有躲闪。
万翎挑眉问：“在这里就不怕被认出来了？”
烛婴道：“这里的鬼又看不出来。”
坊中鱼龙混杂，鬼太多了，那些鬼差要找上来也难。
诚然，这里的鬼虽然看不出两人的神身，但都看见了他们上好的皮囊。
在冥域，有这样好的皮囊的鬼无一例外不是大人物。于是各个铆足了劲上来，引他们去上好的“雅间”，再找来最好看的女鬼男鬼进来一起陪玩。
比起那些缺了眼珠子，歪了嘴巴的小鬼，做鬼的也更乐意以貌取人。
一时之间万翎周围吹笙拨鼓，嬉笑声阵阵。这些鬼说的鬼话很甜，她一块儿跟着笑。
顺道打听了一下关于血池地狱的事。
半蹲在旁边摇骰子的娇憨公子鬼道：“那里关的是犯了不敬不孝，做了恶的鬼，我们是没有见过，但听说整个血池狱都是血海，可怕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