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座位边上没有神君挨着，偌大的空地上只他一人，坐姿不羁地拎着酒盏，与日月城中那夜一模一样。
却也有一点不同。
烛婴眸中金光流转，颇有深意地打量她周身，万翎能看得出来，那不是一个善意的注视。相反，它饱含探究与审视，看她仿佛看一个不该存在的蝼蚁。
“......”万翎微抬下巴，没有主动开口。
烛婴很快敛下注视，转着酒盏喝了一口，也没有开口。
“唔，万翎姐姐，你来我这里坐呀。”弗枵来拉她的袖子，万翎侧脸看去，弗枵的神座边上不算太宽裕，是她看出蛇神与金乌神之间微妙的氛围，前来解围。
万翎再看向烛婴，对方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独自喝酒，手指勾着自己的卷发，作无聊地把玩。
先前她是仙，烛婴是神，她不敢太逾矩。可现在不太一样。
万翎起了莫名的胜负欲，挂起一个合适的微笑，对弗枵道：“不用，我看烛婴神君边上还有空位，我坐那里就好。”
跨上台阶，落座。
万翎平静地注视前方。
过不了一会儿，她感受到从旁侧移过来的视线。
兰朔看她的眼神是赤裸裸又直勾勾的，但烛婴不同，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如影随形，让她心生不喜。
她没有忍多久，扭头问烛婴：“烛婴神君有话要与我说吗？”
烛婴好像没料到她会如此，怔了一怔，而后举起酒盏，状似无辜道：“难道不是金乌神君有事找我吗？我听虺蛇说，金乌神君一涅槃就来找我......”
他身体渐渐前倾靠过来，万翎闻见他身上的淡淡兰香。
她皱眉往后靠去：“先前是有事，现在没有了。”
她以为烛婴会记得孚翊，现在看来也是她多想。
烛婴看她嫌弃般向后靠的动作，眉梢稍挑，坐了回去。
却忽然觉得其余神看望过来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往自己身上看去，在朝万翎看去，眯起了眼睛。
万翎显然也意识到了。
小青与虺蛇见了对方恨不得掐死对方，却在选衣裳的审美上有出奇一致的品味。
她与烛婴身上这件，虽然颜色不同，但制式和样子，又是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92章
好在弗枵及时出声道：“祝贺万翎神君涅槃, 这是我殿中新酿的酒，姐姐尝尝怎么样？”
万翎低头看去，案上有三盏酒。她为神后五感敏锐，可以清楚地辨出是什么口味。
第一盏花酿, 对她来说过于馥郁；第二盏青叶, 很是寡淡；第三盏杏子, 万翎抿了一口，觉得十分熟悉，不由自主多喝了几口, 才记起来那是日月城中烛婴给她喝的。不过当时没有耐心细尝, 现在才感受出它的余韵来。
平心而论，第三种的确最得她心意。
于是对弗枵玩笑说：“这个不错，回头告诉我酿造的方子，我让小青也去做几坛。”
弗枵一笑，殿中的各种花枝上都开了花苞，明艳艳的，散出花香。
当初听孚翊讲述诸神宴饮时还不觉得，只觉得那该是多梦幻绮丽的场景，但现在她真的置身其中，渐渐觉得无聊。
神的岁月悠长, 因此宴饮通宵达旦，哪怕开个十几年也没什么关系。万翎不怎么适应这种没有目的没有尽头的宴席, 也不会主动找别的神君搭话，因此只是托腮坐着，听他们说五界逸闻。
从对话中, 万翎勉强理出时间的线头。原来此时魔域还没有出格的势头，五界之中称得上是和平。
弗枵话音一转, 看向烛婴：“听说烛婴神君前几日去人界现了真身，真的有此事吗？”
万翎细细思量，莫非她说的是大沂？
烛婴语焉不详，慢声道：“我只是在云间走了走，不知道这件事。”
万翎睨眼看他玩笑似的表情，在心底低声道：“说谎。”
弗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没有天听，我们不能参与其他界的事情的，烛婴神君没有就好。”
天听？万翎低头喝酒，挡住了自己脸上的困惑茫然。
她瞟了一眼烛婴，却发觉烛婴也在看她，嘴角噙的笑意稍冷。
旁边有人走过来，又与万翎扯些有的没的，竟还有人问她扶桑树的种植方法，她一一笑着答了，不经意间问起自己涅槃前的事，想着套些信息出来。
“我刚醒，恍惚竟不记得自己是谁，已经涅槃几次了。”
那人道：“金乌神涅槃新生，少说也有五次了吧？”
万翎问：“神会死吗？我是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