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是说笑的。”向晚低下头, 两只手指搅在一起,“我去不合适……”
她还是害怕。
难以想象陈景尧真带着她去家宴, 老爷子和陈伟森的脸得有多难看。她不想他难做, 更何况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陈景尧深看她一眼,脸上有漫不经心的张狂劲, “慌什么, 有我在。回去换身衣服, 我带你过去。”
听他语气坚定, 向晚没再扭捏, 只是一路上抿着唇, 没了说话的心思。
回到家,她换了条略显正式的赫本风复古裙, 套上大衣,就这么跟着他出了门。
这场筵席是老爷子张罗的,就办在史家胡同一座四合院里。他们把车停在门前,岗哨上前看一眼,没多问就放他们进去。
陈景尧牵着向晚大剌剌地往里走,他脚步沉稳,难得有显山露水的倨傲与狂狷。
向晚仰望着他的背影,那颗从刚才起就七上八下的心有一瞬停摆,又剧烈跳动起来。
好似是走了这么一遭,才真正的,来到属于他的地界。
正厅里人到的齐,总共两桌,都是陈家自己人。
老爷子乐呵呵地坐着和陈家老二下棋,就有人在他身边做起耳报神来,“小四来了。”
他抻了抻老花镜,抬眼去看,只见他那盛气凌人的孙子牵着个姑娘,正儿八经朝这边走过来。
陈嘉敏最是识趣儿,朗声喊道:“四哥四嫂。”
就这么一嗓子,倒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喊了过去。
向晚的掌心明显沁出一层薄汗,她睫毛轻颤,努力维持镇定,做相应的表情管理。
陈景尧换手牵她,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腰。他垂眸,给了她一个足够抚人心的眼神,带着她跨过那道门槛。
老爷子摘下眼镜,也没抬眼,二话不说只定定等着。
陈景尧喊他一声,又带着向晚上前,沉声道:“晚晚,喊人。”
向晚心如擂鼓,有些局促地对上那张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脸。终是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跟着他的称呼轻喊一声。
老爷子今天穿了身考究的西装,抬起眉梢打量人的表情与陈景尧如出一辙,都叫人不自觉出身冷汗。
那张过去在电视上才能瞧见的脸,就这么看去更是骇人。
诚然不止向晚在等,厅中人都在观望,连呼吸都不自觉放慢。
陈景尧那双清朗如寒霜的眸压着,寡漠的眉梢轻扫而过,是以众人更不敢贸贸然开口。
不过几秒的功夫,向晚却觉得好似走过了万里长途,睁着眼,眼底莫名酸涩胀疼起来。
老爷子拎清陈景尧的脸色,没拿乔,到底是低了头,应一声:“来了。”
向晚有些惊讶,抬头望向陈景尧,掩下惊慌失措的情绪,轻轻勾了勾唇。
陈景尧同样回以她笑。
老爷子明确表态,算是将人认下。心里头有万般不情愿也不再提,到底疼陈四,叫他如了愿。
他眸色浑浊,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到陈伟森身上,于无人处轻叹口气。
有了这一遭,自没人敢给向晚看脸子,更不敢下陈四的面,存着几分客套地将她奉为上宾。
陈景尧受用,寻常家宴时那双淡漠锐利的眼眸也是难见一见的松弛。整场下来几乎没往外推酒,一并应承下来。
向晚坐在他身边,拘谨谈不上,却是放不开的。她在台面下轻轻捏下他的手腕骨节,提醒他少喝点儿,别到三十了还没个数。
陈景尧心领神会地看过来,暗自抓住她的手,紧握住不肯放了。
两人自以为隐晦的这点眉来眼去瞒不了人,也总有人不愿意叫他们舒服。
翟颖提起酒杯来敬老爷子,她笑着说:“爸我敬您一杯,估摸着咱们家也要办婚事了,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亲家?”
她说这话时视线朝向晚看过去,“总不好叫人家觉得咱们陈家失了礼数,聘礼也好一一张罗起来。”
向晚抿唇,缓缓放平唇角。
席间热络的氛围也因着陈景尧骤然阴郁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见他身子慵懒地往后仰,掀起眼皮,这一晚头回给了翟颖眼色。
沉默间,连老爷子的脸色也转了十八弯,垂着眸没举杯。
须臾间,只听到酒杯砸向桌面凌乱的乒乓声。
陈景尧突如其来的发怒连着向晚都忍不住轻颤两下。她偏头去看他,只觑到他那张紧绷的侧脸,和冷寂的双眸。
她下意识攀上他的手臂,却是没说话。
陈景尧嗤笑声,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真拿自己当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