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恒半个身子倾过来, 低声道:“别动。”
向晚脖子下意识微微向后仰,几乎没有多想就避开了他的贴近与触碰。
直到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些过分敏感,她手上的衣线也跟着绕开了。
像是找到理由,她干笑声,“好了,谢啦。”
杨一恒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收手坐直身体,笑道:“弄好就行。”
车子缓缓驶离,只留下一道尾灯好似长长的残影,缓步消失在夜色中。
江让就站在陈景尧身边,自然也同他一样,将刚才那幕尽收眼底。
他谑笑声,拍了拍满脸寒霜的陈景尧说:“这毕竟是散了,也不能阻止人谈恋爱不是。”
谈恋爱,谈恋爱。
今晚上这三个字他都听厌了,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陈景尧指尖拨着金色打火机的表壳,一来一去,烦躁极了。半晌之后,他意味不明地嗤笑声,“谈就谈了,还能翻出天来。”
江让觑他,“这么大度的?”
这张脸看着倒是不像啊。
陈景尧晦暗不明的俊脸沉得能滴水,穿堂风拂过他轻按打火机的手背,青筋微凸。
他浮浪地低骂声,在好友面前难得没风度的回了一句:“去他妈的大度。”
他现在恨不得把她抓回来按到床上,仔细问个明白。
江让眉稍轻扬,一时惊讶于他少有的情绪失控。
向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打开灯,随手把包扔在矮柜上。也没找拖鞋换上,光着脚走到沙发边,猛地栽了进去。
今晚太过魔幻,几乎将她所有的力气抽光。
没想过还能碰见陈景尧的,碰见了又控制不住想要回望,去暗数他这一年来的变化。
其实能有什么变化呢,就连说的那句话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向晚眼睛一热,直起身径自脱掉外套裙子,拿了睡衣往洗手间去。
热水浇灌而下,混着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只能看见她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两片削薄的蝴蝶骨如同羽翼般紧紧收着。
她来南城为数不多的几次难过失控,大多都同他有关。
就连新年里的那场重病如山倒,也没叫向晚流一滴眼泪。
但她记得大年初五的那个凌晨,她在睡梦中被咳醒,起床去倒水喝。喝完两杯再躺回床上,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窗外虚浮的,像是隔了很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那一刻向晚才意识到,是正月初五迎财神的日子。
她打开微信随手翻着,讶异于这个点了还有人在发朋友圈。点开一看才发现,是商晔。
她跟陈景尧在一块儿的年头里遇着商晔的次数太多了,他早就在她微信列表里,只是几乎没有说过话。
商晔发的是段十几秒的视频。到了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对财势不甚在乎,但也多少有些迷信在的。
那天他和陈景尧到寺里上了头香,供了财神爷,又回到菊儿胡同通宵打牌。
牌桌上财神爷却是半点没眷顾他,叫他从头输到了尾。他觉得晦气。这才正月初五呢运势就这么差,今年还怎么过?
他骂陈景尧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这段视频便是那个时候随手录下的。
画面里陈景尧叼着烟,手上正摸着牌。一水儿的烟雾,竟也照得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有漫不经心的几分松弛来。
就这么短短十几秒,叫向晚坐在黑暗的床头,愣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即使咳到喘不过气,即使一整个春节都要一个人窝在床上与漫天的药盒作伴,她也一声没吭。
直到看到陈景尧那双淡漠的,无甚所谓的脸开始,才有一瞬的崩塌。
她知道他并不高兴。
流连在名利场,回到属于自己的黄金屋也叫他觉得这般寡淡无趣吗?
那是向晚在离开他之后,除了在睡梦中哭醒,唯一一次清醒的狼狈崩溃。
因为好想他。
*
国庆后气温骤降,南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阴冷潮湿的风席卷着冷空气,寒瑟得呼呼作响。
新闻中心依旧忙碌,向晚照常上播下播。文化节那晚的事好似又是场梦,注定没有下文。
台里刚举办完中秋晚宴,顾明潇空出几天假来,约向晚到南城东郊的温泉酒店放松两天。
她靠在向晚办公桌旁,边剥着橘子边说:“你跟龙哥调两天班呗,又没事的。”
晚间新闻不止向晚一个主播,还有位和她搭班的男主持人。两人轮流上播,时间上也可以随时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