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森沉默地睨他。
这事儿还要从他十八岁生日说起。
当时陈伟森曾问他想要什么成人礼, 却没想到刚成年的陈景尧只是笑笑, 漫不经心说, 希望以后但凡我的事父亲您都不要插手。
父子二人之间的龃龉颇深, 陈伟森深知。他再气不过, 最终还是应下了。
如今陈景尧单手插兜, 背对着阳光,人比他高出一个头不止。说话做事也有了张狂的资本。
而距离他十八岁, 已经过去十年。
陈伟森脸色青红不接地看他,“你怎么就知道我找她麻烦了。”
听他说起向晚,陈景尧眼神更冷两分。
“家里下人多的是,你随便找个来问看看,我有没有为难她。”陈伟森睨他,见他身上戾气不减又说:“你为着她连公司都不去,别说我,你觉得有多少人能容得下她?”
陈景尧睇他,“您只要摆好自己的位置,我的事您少掺合,咱们这父子关系也就能原样维持下去。”
“你在威胁我?”
“您觉得是就是。”
陈伟森一动不动。
陈景尧再不理他,朝他微微颔首,利落转身朝院子里去。
*
向晚挂完电话,身体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彻底被抽干,抖个不停。
她还记得向国忠和方秀英高兴地说,这两百万正好可以用来支付新房的首付,剩下的只需要再贷一点款就够了。
向晚让他们别动这笔钱,这笔钱不能拿,要他们立刻打回给她。
她的话像临时倒下的一盆冷水,浇在向国忠夫妻二人头上。
对他们来说,这笔钱就像是煮熟了的鸭子,怎么能说飞就飞走。
向国忠立刻抢过电话来,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你白跟人家玩的?咱们家拿这点钱又算什么,左右都是该他孝敬老丈人的。”
他恬不知耻、理直气壮的一番话,叫向晚好不容易憋了一个中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了。
她伸手去抹,却意外地越抹越多。
肩膀跟着微颤两下,她咬牙嗫嚅,稳住情绪后哽咽道:“你算人狗屁的老丈人。”
向国忠被噎了下,而后骂骂咧咧起来。
向晚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钱一旦到了他们手上,是决计拿不回来了。
最后又是方秀英出来和稀泥,叫她别总惹她爸生气。钱既然已经收了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何况她弟弟往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
向晚闭了闭眼。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种俗套到连电视剧都慎用的桥段,有一天竟会出现在她身上。
可无论怎样,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和陈景尧算是彻底完了。
……
汪荃那头刚安排好,回到前院,就看到陈景尧阔步而来。
他目光冷肃,二话没说上前牵过向晚的手往外走。
向晚趔趄,冰凉的手被他裹住,好似终于着陆。
陈景尧斜睨汪荃一眼,冷声道:“我的人就不劳汪秘书费心。还请您转告老爷子,就说人我接走了,他要看也看过了,往后有事直接找我就成,不兴这套。”
汪荃支吾两声。陈景尧也没给他说话的余地,径自带人走了。
他手握的紧,出了院子就把向晚塞进副驾。
人上来后将冷气开到最大,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很快驶离大院。
向晚偏头看他冷峻的侧脸,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陈景尧单手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道:“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你就敢一个人来,不怕被人吃了?”
“你爷爷和父亲人挺好的,没有要吃了我的意思。”
陈景尧冷哼一声,“那我真该替他们谢谢你的夸奖。”
向晚笑,又将目光落到车前,扯开话题:“跟人追尾了吗,车怎么撞成这样。”
整个车头都撞瘪了,看样子撞得不轻,居然还能开。
“小事。”他漫不经心道,偏头分心看她,“向小姐不打算跟我说说,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不用说,他大抵也能猜到。
圈子里惯用的那套伎俩,先礼后兵罢了。
“就是吃了顿饭,真没为难我。”向晚说。
她说完,前面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
陈景尧眼神晦暗,他摸了摸她发顶,“不管他们说什么不用理就是,再来找你直接拒了。交给我来处理,嗯?”
向晚闻言轻嗯一声,说知道了。
她把头转向窗外,没叫他看到她蓄在眼眶里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