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有些庆幸,幸好自己醉了,幸好他没有更多出格让人难堪的举动,幸好江纵对他的冲动狼狈并不在意。
倪辉不在家,整个院子都特别安静,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一个悠然恬淡的夜晚。将睡未睡之际,江纵那双仿佛能看透自己一切想法的眼睛出现在齐向然脑海里,还有下午走之前路过他身边时,他攥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有力道,没情绪,带着一点不容抗拒的意味。
他叫齐向然的名字,声音总是成熟沉稳的。
他淡淡说:“你不要着急。”
就这么一句话,齐向然品到现在也没品出个味儿,浑浑沌沌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乍然响起,催命似的,急促、粗暴,中间夹杂着女人叫他名字的声音。齐向然被惊醒,吓得心都差点蹦出来。
大半夜的,谁会这么敲别人家门,齐向然有些毛骨悚然,再仔细听听,外头那女人似乎还在抽泣。
可这声音显然有些耳熟,踌躇不过两秒,齐向然穿好衣服,屏着呼吸出去,穿过月光下幽幽的小院。他顺手拎起竖在后门边的钢管,警惕地盯着门,心咚咚跳,低声问:“谁?”
“小齐是我!”门外立刻回应,那声音带哭腔,断肠一样,“崔丹珍!”
第34章 别怕,别慌
进崔家院子那一刻,齐向然脑子轰然一片空白。
电线吊着老灯泡,破墙皮,水泥地,昏暗灯光下,满世界发黑的鲜血。
严彭彭瘫坐在墙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像被抽干了人气,脸上有零星的血点,手边是一把沾血的水果刀,叫他几声,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对面血泊里躺着崔父,浑身就一条裤衩,身上的伤口还是新鲜的,汩汩流着血。
很显然,在齐向然赶到之前,他们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彭哥没想使刀……是他……这个畜生先动的手……他要钱,还……还……”
崔丹珍语无伦次,看着她一身的凌乱,齐向然却很容易就听明白这两人为什么闹成这样。
他不可置信地吸了口气,半边身子都抖得发麻,“你别急。”他稳着她,却连自己的牙齿都颤得磕在一起,“先打120……叫……叫救护车。”
他自己也拨了两个电话,慌乱中不知道说了什么。电话断了,齐向然心脏狂跳,太阳穴绷得发紧,脚跟都是软的,往前走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往前扑倒。
崔丹珍还在哭,恐慌、惊惧、无措,齐向然也是这样,可这时候却不可能让她一个女孩儿顶事。
他咬着牙踩进那滩滑腻腻的血泊,想伸手去探崔父的呼吸,不料还没碰到,却突然被一只粘滑的手抓住,他条件反射地甩开,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浑身汗毛唰一下全立了起来。
“……报警……”崔父翻着白眼,撑尽力气,说了这两个字,他都这样了,还在骂,“妈的王八蛋想杀老子……”
“你……”齐向然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又想起他的畜生行径,拳头攥紧了。
崔父满嘴都是血,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血沫子往外喷:“愣着…干什么……”他认出来齐向然是谁,这时候竟然扯着嘴角微微笑一下,脸色是失血的惨白,夜里看着很是怵人,“是你……”他“嗬嗬”喘两口气,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他抬起手,无力地在空中抓了两把,又看向崔丹珍的方向,“贱人…不救我……那就大家一起死……”
齐向然脑子一团乱麻,这人没死,那就得立刻急救,他胸口极速起伏着,艰难地咽了口水,勉力让自己冷静,呼吸里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止血……要止血……他目光扫视屋内,找不到能用来止血的东西,只能脱了自己身上的t,爬过去给他将肚子上的伤捂住,别的他不敢再动了,怕牵扯到他其他伤处。
崔父瞪着眼睛看齐向然,那张长得还算温和的脸此时显得凶狠可怖,一张嘴,一口沾血的牙,“施语凤的野种……”
齐向然愣了,倏地看向他:“什么?”
“施语凤的……咳咳……”
齐向然心跳越来越快,像窝着一颗要爆的炸弹,他一把攥住崔父的手,着急地问:“施语凤是谁?”
崔父又笑了笑,这笑让齐向然头皮发麻。
“你跟她长得真他妈像……”他的手没了劲,松溜溜地往下滑,“倪辉那王八蛋……”
齐向然几乎目眦欲裂,他失控地喊出声:“施语凤是谁?!”
崔父闭上眼,“是婊子啊。”他气息奄奄地说,“是你妈。”
江纵摔了车门,大步走向街对面,心跳因为飙车加速,还正响个不停。
这条街怕是从没像现在这样热闹过,家家户户全亮着灯,都是穿着睡衣出来围观的人。不用问,他直直朝着门口挤满人的那家走去。一副担架刚被抬上救护车,看来救护车和警车也都是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