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纵见状,拿出他的烟,大拇指习惯性地将烟盒盖往上一拨,递到齐向然面前,挑眉示意他拿。
齐向然看看烟,烟是黑金色软包装,花哨,但不俗气。
他又看看人,还是一身衬衫西裤,没打领带,领口扣子也被他解了,袖子挽到肘处,伸手时遒劲的肌肉形状显出来。齐向然盯着那里想,估计路过的狗见到都想啃两口。
总之他并不客气,什么都打量完了,叼上烟,又去摸打火机,小一点的东西就要好摸得多。他给自己点上,转头看江纵也咬上一支,便礼尚往来似的,顺手就着自己的火替他点。
倾身过去的瞬间,他抬眼看江纵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火苗的影子,风一吹,印上瞳仁的光影就变得稀薄、颤抖。
齐向然便用另一只手拢住摇摆的火,不过几秒钟,按开关的手指已经感受到温度炙热的积聚,有些疼,但他没放手,稍一扬下巴,意思是让江纵要点就赶紧,江纵多看他两秒,低了头,把烟尾凑上去。
让烟草充分燃烧,点火的这一口时间要长一些,呼吸间,黑夜里,火苗似乎有了生命,攀附上烟尾,在舞蹈、在纠缠。好性感——齐向然忽然冒出来这个想法,像烟和火在接吻,一个狂热奔放的法式湿吻。
直到他收起打火机,和江纵静静地在树下抽了好一会儿烟,他指尖都好像还残留着那个吻的余热,他不由得搓了又搓,搓了又搓。
“上次我们两个站在一起抽烟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最后一口烟,齐向然吐出来,他饶有兴致地问。烟气和他还戴着的长发被风吹乱,在空中缱绻缠绵。
江纵弹了弹烟灰,只是侧过脸看他,等着他说话。
“我知道你早忘了,”齐向然脸上连“意外”和“果然”都没有,他笑了声,“其实我也忘了,也许我们就没在一起抽过烟。”
江纵点点头,表示他礼貌的回应,“走吧,”他把烟吸到极限,扔掉烟头,率先迈步,“车在外面。”
齐向然慢他几步,悠悠然的,一直注视江纵的背影,用一种探究和追寻的目光。迈出大门那刻他叫住江纵:“今天也真是太巧了,”他腕子一翻,用大拇指指他要去的方向,“不过我走这边。”
江纵停在路灯下面,回头看齐向然,光很昏黄,是夜晚寻常的颜色。
他说:“没什么巧的。”
不是巧合……那就是特意。
很罕见,齐向然竟然感到一种由江纵给他带来的讶异,这讶异像根花椒刺,在齐向然心脏上轻轻扎了下,痛倒是不大痛,却让他身体都立刻麻了半边。
不过他很快想到更多东西,想到自己今晚被扫黄队突袭误伤的消息可能是江纵从哪些渠道得来的,从而判断出也许自己在做这个“工作”的事情,已经在他们的世界流传开。
空气变得安静,齐向然踩住脚边一粒小石子,碾了又碾,然后不太耐烦地一脚踢开,他抬头,直愣愣地问:“所以你是特意来的。来干什么?看我到底有没有被关进局子?”
江纵抱臂站着,闻言,食指抬起来轻敲肘尖:“如果我说是呢?”
齐向然面无表情地看了江纵几秒。
观察江纵的神态,是他从小就熟练的技能,但可能此刻光线实在灰暗,又可能这个技能其实从来在江纵身上都发挥不出作用。他没观察出来任何结果。
齐向然忽然笑了声:“那就要让你失望了?”
说这话时齐向然移开了视线,目光投向江纵的影子,路灯下面,那个影子并不像江纵身形一样高大,只有小小一团。
观察不出来那他就不看了,反正面对江纵时永远是这样,他看不透他、够不着他、干不掉他。
半晌,他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是气音,像江纵笑了一声。
“来接你的。”江纵说。
齐向然抬起眼,表情明显是愣的:“接谁?”
“接你。”江纵眉尾一扬,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接齐向然。”
江纵说这话的时候,每一个字的尾巴都往下压,像风在人耳侧低语,把齐向然的头发拨来拨去。
他又踢了脚跟前的碎石子,垂下头:“接个屁……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又意识到有地方不对,补了句,“再说了,接去哪?齐家?还是你家?你凭什么接我……为什么接我啊?”
齐向然对着地面扯了下嘴角:“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我是个假货吧?”他声音低下去,却又很用力,“我他妈压根儿不姓齐啊!”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江纵没再说话。
齐向然再抬起头时,江纵还那么看着他,见他抬头,顺手把车钥匙对着后头一按,不远处车灯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