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砚眉心一跳,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还是客气地和周荃道谢:“我回房间了。”
他嘴上虽然说是回自己住的客卧,但沿着楼梯往上走着走着还是到了书房门口。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纠结要不要敲门,书房门便从里面拉开,虞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向来人的目光里习惯性地含着防备和警惕——是温阑。
“虞先生回来了。”温阑微笑着,自然地反手掩上书房门,双手插着兜站在门口,审视的眼神细细将虞砚上下打量了一番。
现在是冬天,宅子里有地暖,不需要穿厚外套,温阑身上只在衬衫外套了一件无袖的灰格羊毛衫,衣袖一丝不苟地挽至手肘,露出流畅有力的小臂肌肉线条,不明显地昭示着存在感。
他笑着微微倾斜了一点角度虚靠在门框上,和虞砚对视的视线颇有些意味深长:“阿朝累了,在休息,现在就别去打扰他吧,温夫人。”
他的声音里含着些微轻佻笑意,将“温夫人”三个字咬得重了些,语气若有若无地带上一抹暧昧:“他小时候就这样,被人吵醒起床气会很大,现在还这样,像只漂亮又骄傲的波斯猫,被吵到了就会冷漠把人赶出来。”
虞砚再不谙世事也听得出来他话里的亲密暗示,脸色一黑,垂在兜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他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颇有着宠溺意味的无奈神色:“不过在我看来这很可爱,我想虞先生应该也会这样觉得吧?”
虞砚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开个会而已,他不会有起床气,就算温总虚弱到刚起来两三个小时、开个会就又精力不济睡过去,像堂哥你说的,我作为‘温夫人’,也得在他旁边照顾着才行。”
温阑不置可否,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眼神让虞砚很不舒服,就像是已经得到既定胜利成果而居高临下可怜失败者的目光。他直起身,从虞砚身边擦肩而过,可有可无地丢下轻飘飘的一句:“你可以去看看。”
虞砚心里一揪,想也没想地推开书房门快步进去。
温朝坐在书桌前,单手撑着额角,手肘支在轮椅扶手上,闭着眼似乎在休息,他的肩上还披着温阑的外套,虞砚心里狠狠一沉。
虞砚脑中甚至浮现出他不愿意往那方面猜测的可能,他在温朝对面坐下,动作放得很轻,但他刚坐下,温朝就轻轻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了足有一分钟都没有说话,温朝的目光一寸寸地从他眼角眉梢流淌而过,最后落回虞砚的眼中,他能把刚刚发生了什么猜个七七八八。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送你份礼物吧。”温朝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摆在桌面上推向虞砚。
看清文件上的字眼,虞砚瞳孔微微一缩——离婚协议书。
温朝的目光有些空然,随之有什么浓稠的、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情绪一闪而过,虞砚没能看到,他只能听见温朝的声音如同咒语般落在他耳畔。
“你自由了,小砚。”
第66章
轰隆——
仿若山体轰然坍塌、挟着石流呼啸涌来,以摧枯拉朽之力将所有思绪一扫而空,暂时性地摧毁了语言识别系统,让虞砚怔忪而茫然地望着温朝的脸。
分明每一个字他都清晰地听到了,可是连在一起,他却好像难以理解句子的含义了。
“什么……意思。”虞砚艰涩地开口,一时间有些缺氧,难以维系呼吸。
温朝垂下眼,指尖搭在那份协议上点了点,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合作完成,协议终止了,这场戏到此为止。”
虞砚怎么也没能料到,在温朝的生日,迎来这样一份“大惊喜”的会是他,他感到荒谬难以置信,机械地提了提嘴角,想挤出一个笑,但那笑意太微弱太苦涩,可以忽略不计。
“为什么?”他紧紧盯着温朝的脸,试图从中寻出一丝半缕的不得已或者是别有隐衷的痕迹,他甚至到此刻都不愿意归咎在温朝身上,只是愤懑地想——
是因为温阑回来了,是因为温阑巧言令色、仗着年少的情谊蛊惑得温朝失去了一时的理智……
很显然,事实告诉他,是因为温阑,温朝才会选择他,才会和他签那份结婚协议。作为合约甲方的温朝,什么时候结束合作,是他说了算,虞砚没有话语权。
但凭什么——
凭什么你要结婚就结,要离婚就离?!
明明说好的会和我商量,明明说好的互相尊重、互相忠诚,现在就一概不作数了?!
委屈、不甘、悲愤都拥挤着从胸口膨胀涌起,交织着攥成虞砚脱口而出的一声:“我不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