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章义正是因为足够谨慎,才不会给可能会将剿灭他们寨子的军队带上来的我们丝毫可乘之机,就连关押我们的岩洞也选择了最边缘的一间。
“对于一般谨慎的人来说,兴许带在身上随身带着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有一点不能忘记,就是章义还是一个胆大包天敢于抢劫绑架朝廷命官的土匪,他谨慎,但并不谨小慎微。”
奉遥补充道:“而且,单从这个寨子里的氛围来看,似乎有不少土匪都对他的决策有所不满,兴许他也需要考虑邪风寨中会有土匪因不满他当首领而揭竿起义的问题。”
“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更加不可能将重要之物藏在身边,因为只要被有心之人盯上,藏在他身边的财物会是第一个被搜刮干净的。”
骆长寄一边说,一边又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画鱼骨图:
“我方才看到的十二个密道口,每一处都有人把守,并且会定点换班,从道口来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的差别只有距离。而且是对于章义的居所而言的距离,因为他们并非位于同一条走廊。
“而这就再度引回了夜晚的问题。
“倘若这个密道距离章义的房间很近,那对于他来说便没有什么所谓,哪怕是白天去也可以,但是我们已经推测出他不会将重要之物贴身摆放,因此暂且排除。
“我们也已经推测到了他并不愿意让所有的土匪知晓‘哨子’的存在,那他便不会在青天白日下走到那些个距离他居所最远的密道口,否则很容易引起负责把守密道的土匪的怀疑。”
奉遥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选择寨中人流减少的夜晚去离自己最远的密道口便能说得通了。”
骆长寄在圆桌上画了一个圆圈:“这里是地图上章义的居所。”
他又顺着鱼骨图连接到了密道口:“这三个,是距离章义最远的密道口,距离都差不多,章义也不会刻意去测量哪个是距离最远的。”
奉遥皱起了眉头:“可…这三个密道口,他又会选择哪一个呢?”
骆长寄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用手指摁了摁太阳穴。
奉遥自顾自地道:“若是距离不再产生效益,那章义究竟选择哪个便有了很大的随机性了,他很有可能随便选择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然后心腹给它取名叫做‘哨子’——”
“等等。”骆长寄突然道,“‘哨子’?”
奉遥有些摸不着头脑:“对啊?这不是你亲耳听到的吗?那土匪说‘哨子’……”
他突然停下话头,因为骆长寄露出了一个不同往常的笑来。
奉遥并不是没见过骆长寄笑,但前几次似乎都有些故意在给人添堵的意味在里头,这次却好像是当真心花怒放了一般。他认识骆长寄以来,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年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纪的心性的笑容,恣意中带有一点自得。
“我竟然连这个都没想到。”骆长寄笑着摇了摇脑袋,对奉遥说道:
“章义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哨子’的存在,自然不会特意为他取名,否则怕是令人起疑。但奈何身边的心腹见他经常独身一人前去那个密道,免不了给那个密道口取一个特殊的名字方便记忆。
“崇远兄,单从‘哨’这个字而言,你能想到什么?”
奉遥思索道:“哨,不容也,《后汉书》曾言哨乃微小之物,既然如此——”
“崇远兄别忘了,我们面对的并非是如你这般饱读诗书的文人,而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土匪。”骆长寄提醒道,“如果是土匪,他们会用‘哨’来指代什么呢?”
奉遥沉眉思索:“哨,口和肖,莫非是……”
“风声!”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骆长寄道:“不错,正是风声。我们这几日常在岩洞中,岩洞外正对后山,夜晚风声萧萧,根据地形而言,唯一靠近后山的山涧的,”他在鱼骨图最右侧的那条线上画了一个圈,“只有这一个密道。”
分析到了这个地步,二人竟沉默了一瞬。见奉遥看向他的眼神已然不是欣赏二字足以概括,骆长寄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头了。
原本想在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官员面前藏一藏拙,然而遗憾的是没怎么藏住。
骆长寄索性也不管那么多了,直言道:“虽然这都是基于无数没有被证明的推测,但是这显然是我们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奉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笑道:“长寄兄…你啊。”
骆长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奉遥却罕见地止住了话头,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那便放手一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