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长寄在神医随身携带的小药包中找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颗勉强能用的平息丸喂给游清渠,随后探了探他的脉象,神色一凛:“不行,半个时辰内必须赶紧施针。”
游清渠看着他微微笑开,骆长寄:“你还笑!”
“看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我快要去了呢。”游清渠嘴角隐隐渗出血来,却当真不甚在意,还有心情调侃骆长寄,见骆长寄的脸色又垮了两分,才伸手给他顺了顺毛,“好了,我只需要一片平坦的地方,不用你来,我可以自己给自己施针。”
骆长寄看了看月色,估摸着如今已将近寅时末了,方竹并未同陆骞一道来顾宅,是否……
他猛地抬头,确信自己在顾宅充斥的火光和厮杀声中听到了马蹄声!
他飞身跃上房檐确认来人后,一路轻巧踱至大门口的檐壁上,倒挂其上,趁众人不备,朗声大喊:“姜大姑娘到!——”
陆骞正用刀背猛击面前兵卫的腹部,闻言立刻回头,随后用声如洪钟的嗓音大吼:“京畿大营,统统撤刀让位!再说一次,撤刀让位!”
众将士劈下最后一刀后回身奔向两方墙根挺身站立,南军欲追,李翀猛地扯住了其中一个的披风尾端,喝道:“等等!”
雪白的骏马如沐月华,姜照言一袭大红官袍坐于其上,神色冷肃,待她策马跨入门槛,京畿大营的将士齐齐躬身为她让位,姜照言盯着李翀,平静地道:“李翀,凌晨时分不在城墙外巡逻看守,来此何故?”
李翀阴阳怪气地:“姜大姑娘有所不知,本总领是领了皇上的圣旨,前来缉拿叛贼翊王,谁料他竟不肯受降,负隅顽抗。怎么,姜大姑娘,不会要站在他那边吧?”
姜照言道:“倘若翊王当真谋反,我自然不会姑息。在此之前,还请总领将圣旨交由我核对一二。”
她语气不容置疑,态度亦如往常那般公私分明,李翀悻悻地,将那耀武扬威了好久的圣旨放到了姜照言手心。
姜照言摊开圣旨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片刻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
这声笑立时激起了李翀的不满,他拉下脸道:“姜姑娘此举何意?”
姜照言将圣旨摊开,道:“李翀,你可知道,为何圣旨独一无二,不可复刻?”
李翀皱眉:“为何?”
“用以制作圣旨的竹简,绸布,乃至墨汁,笔迹都有极为严格的规制,竹简只能为金玉满堂竹,而绸布唯有云雁锦可入帝王手,墨汁和毛笔自不必提,这两年来,负责撰写圣旨的只有我以及几位翰林院的大学士。”
她抖了抖手中的“圣旨”,不苟言笑地抬眼看李翀:“你这圣旨,竹简比惯用的轻盈,绸布手感粗糙不如云雁锦细腻,甚至字迹都是对我姜照言的拙劣模仿。李翀,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她每一句说完,李翀的脸色便要比方才白上一分,他梗着脖子道:“不是,这圣旨是翰林院的陈大学士亲自交予我的,不可能有错——”
“哦?”姜照言偏过头,冷冷地道,“那可不凑巧了。陈大学士近日偶感风寒,同陛下告了三日假。李总司,若你没有别的要说,我便要以伪造圣旨擅领南军冒犯京畿大营的罪名,请你去廷尉府走一趟了。”
她给陆骞使了个眼色,陆骞颔首,手下护卫立时几步上前将李翀拉下马后反剪他双手,李翀见事迹败露,气急败坏地大吼:
“姜照言!你他妈敢动我?你这不知睡了多少男人上位的臭婊子,为了你姘头污蔑老子,你他娘不得好死!——”
“放肆!” 姜照言夺过陆骞手中的马鞭,自上往下往李翀脊背上抽了一鞭,昂首凛声,“我乃颂诚帝亲封女尚书,无论内阁文书还是宫中诏令无一不过我手,岂容你污言秽语颠倒黑白?无论是在御前对质,还是请廷尉府严查,我姜照言奉陪到底,但倘若你胆敢伪造圣旨后再惊扰圣驾,你的死诏,便由我亲笔撰书!
“现在,把他给我带走!”
陆骞和手下一并押送李翀入宫,南军齐齐卸甲听候发落,姜照言走前,朝骆长寄的方向垂首作了一揖,上马往宫城奔去。方才还人满为患的顾宅在一刻钟之内又重回无人之境。
屠户将游清渠往肩上一送背起来,敏捷地踩上房檐,恨恨地道:“姓雁的狗东西,真是我看错他了,竟然使这种阴招。”
游清渠咳嗽了两声,疲惫地道:“不是他,是他的弟子。”
“那有什么区别?!” 屠户气道,“师徒二人沆瀣一气,不过是替他将他不屑于用的不入流的手段用了而已!你现在还替他说话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