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做的障眼法。”林不栖一只手靠在案几上,懒懒地揪起一绺头发放在指间玩弄,“为的就是将我的目光从陆骞身上移开。”
随后他冷冷吐出两个字:“可笑。”
弟子附和:“那骆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同谁打擂台,妄图用这样的雕虫小技迷惑宗主,委实愚蠢。”
林不栖道:“罢了。任他演戏吧。”他仰躺在几上,“还没等到时机,我便不会随意出手。如今天热,去做些冰饮分给下头的人,解解夏乏吧。”
国宗的消息确实灵敏。骆长寄根本无需日日到梁王府上拜访,陆涣就会频频将拜帖递到他府上。趁着天气还没立刻热起来,他还特意邀骆长寄前往他的别院去踏青。
早春时的花草还未完全从冰雪中缓过劲来,因此盛开的只有小小花蕾,然而到了暮春初夏,所有未曾绽放的花都在此时热热闹闹地开了个尽兴。陆涣令侍从都退居三丈远,熟练地给骆长寄介绍此地的花卉奇草:
“我挑中此处别院,正是看中了此处这一排玉兰,春夏时色若白云美若仙。此等美景我可不好独赏,因此特邀先生同我一道,先生觉得如何?”
骆长寄今日亦着一身荼白,闻言应道:“确然是绝佳胜景。”
陆涣笑道:“如此佳景却只能同本王这个大男人一道共赏,长寄兄可觉得憋屈?”
骆长寄道:“在下还不至于如此忘本。若是没有殿下,在下还欣赏不到如此美景,又怎会惋惜?”
陆涣眸光闪了闪,回身拂袖,故作轻松地道:“也是,长寄兄这般人物,定然眼高于顶,定是只有绝世的女子才能堪配了。”
“折煞了。”骆长寄用寻常的口气道,“我若有意中人,自当绝世,只不过并非女子。”
扑通一声,陆涣手中端着的小杯盏碎了地。骆长寄回头,有些莫名地看着陆涣神色迷离地要伸手触地,遂道,“殿下不必捡,让下人收拾就好。”
听了这话,陆涣才算缓过劲来,将出离到有些许冒犯的眼神敛回眼眶,说道:“是本王失礼了。”
“长寄兄别误会,本王可并非迂腐之辈。”他又欲盖弥彰地道,“既然如此,在长寄兄眼中,何人可称绝世?盛世明君?天下共主?”
骆长寄挑了挑眉,随意地道:“若只有那样才能叫绝世,岂不无趣?
“在下看来,绝世者并不只诞生于官道。在下欣赏的是能看清自我,读懂所思所想并一以贯之的人。至于此人所谋何职,并没有那么要紧。
“在下虽常年隐居深山,却并不只欣赏于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之人。交友只论投缘,伴侣听从心意。”
他抬头时看见陆涣有些失神的表情,又补了一句:“不过,在下所言,只因在下孑然一身,并未背负重重枷锁,同这世上其他人相较,不可同日而语。殿下就当我是说笑吧,不必放在心中。”
他说着不必放在心中,但陆涣显然是已经将他的话听了进去。骆长寄抬起头,恰好伸出手来捉住一枚玉兰花瓣,浅紫根茎使其多了几分别样雅致。陆涣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一动,目光慢吞吞地从他面庞一路滑到他窄瘦的腰间,似乎想做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做。
而就在这时,骆长寄神色一凝,厉声道:“何人擅闯?”
一伙黑衣人就这样在春意浓浓的庭院中不合时宜地闪现,他们不理睬骆长寄的质问,拔刀朝他们冲来,方才隔着三丈远的梁王府侍从都吓了一跳,连跑带撵地奔到陆涣身侧将他避在身后,高声道:“保卫殿下!”
骆长寄没有拔剑,反而是纪明则飞快地闪身出现,带着一个还没他肩膀高的田小思,道:“阁主,这次便让小思练练手吧!”
下一刻,他二人携剑朝对面刺去,刀剑铮鸣不绝,骆长寄走到了惊魂未定的陆涣身边,问道:“殿下还好吗?”
陆涣喘了口气道:“无事。这帮人是……?”
骆长寄道:“殿下近日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如今与他分庭抗礼的翕亲王说不定早就在奈何桥要孟婆汤了,又有谁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于如今权势滔天的梁王殿下,未来的储君?
“若不是报复,想是有人想靠刺杀令殿下警醒吧。”骆长寄凝视着黑衣人的方向,点了一句。
警醒?
陆涣如遭雷殛。近日林不栖才被父皇下令远离宫闱,莫非是他?
不,他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念头。林不栖同他虽关系平平,但二人向来在朝中同仇敌忾。莫非是因如今失了翕亲王,那林不栖竟当真不想再同自己连结在一处,想要另起门户了?
就他对林不栖的了解,对方对扶持皇子上位本就兴趣寥寥,不可能如今突然抛下他倒戈陆骞,既然如此……难道他瞄准的,也是那把龙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