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和什么人之间,仅差一字,但相隔千里。
骆长寄盯着他许久,才用冷静的语调道:“你大概是知道的,神医。
“我父母是皇亲贵戚还是江湖草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分别,我并不在意。”
游清渠抬眼,正欲开口,却又被骆长寄语气轻柔地打断了。
“但是,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我,绞尽脑汁地找寻我的弱点逐个击破来获取快感,这种不可一世的狂妄态度,我不喜欢。”
骆长寄说这话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此时田小思将煎好的药给骆长寄送来,游清渠看见那碗里的一缕轻烟就皱眉头。
骆长寄无可奈何:“晾一会儿再喝,行了吧?”
游清渠眨了眨眼:“还是小念懂我。”
不懂你会知道怎么在那林不栖的部下面前扮演你吗?
骆长寄一边用勺子搅动药汁使其快速降温,一边道:“国宗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是受了陆欣的扶持,陆欣年轻时虽是雷厉风行的君主,晚年头脑却木讷到被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男人捉弄,可真是…令人遗憾。”
游清渠突然道:“不对。”
骆长寄偏头看他:“怎么?”
游清渠:“他没有那么老,单单是他的灵敏度和那股劲头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还年轻,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对人的年纪是很敏感的……”
骆长寄眉头微皱:“据公主所言,她曾经见过林宗主,但那时她看着只是位相貌平平的中年人。按照时间来算,那时便已经是如今的这位林宗主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今日见着那人,还记得他容貌吗?”
游清渠抬眼瞥他一眼,良久后,笑了:“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张伪装的面皮罢了。”
骆长寄心头一紧:“可是,你从前说,世界上比你还要心灵手巧的易容师早已不复存在了。”
他并未言明,但二人皆心知肚明。就连同游清渠同此人近身打斗都没能立刻察觉出对方易容的事实,那此人的易容手段该是何等的高超?
“一切都乱套了。”游清渠喃喃自语,“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不会——”
他突然静默在原地,眼神在迷乱中渐渐失去了焦点,仿佛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既焦灼又急迫,骆长寄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过了好半晌后,他才回头看向骆长寄,斟酌许久后,道:“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骆长寄心知此行道阻且长,并不在意游清渠是否能思索出个道道来,只将晾凉的药汁递到他面前,简洁道:“一口干了吧。”
他心亦有戚戚,还记挂着玉簪说自己一无所知,不如去问嵇阙的事情。
有什么事,是嵇阙能够猜测到,立即想到,同他捆绑相干,能够让他支持自己去挖掘国宗的线索的呢?
他静默地站于原地,忽地将目光投向了院中凋零的桃花树,流向心头的血液在那个念头冒上脑海时近乎停止流动。
嵇阙参与的战役,伤筋动骨,血流成河的战役,同时也是分明防守得当却无端落败的战役,除狼行关兵败不作他想!
他飞快地坐到书桌前,将干掉的兔毫在砚池中匆忙沾了沾,提笔在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骆长寄心乱如麻,头次丝毫不在意笔触是否得体雅致,竟就这样囫囵写了下去。
倘使那年的狼行关兵败并不仅仅因南虞朝臣后方的掣肘,并不仅仅因粮草未及时送到……又或者,这些统统都能够寻到归因!身在葳陵的霍柏龄等人为何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前线战报,朔郯又是从何得知南虞粮草告罄,得以开火猛攻?
若是中间已有硕鼠为其传信,则一切缘由皆有所解,嵇阙苦闷数年之事终于寻到了答案。经此一事,硕鼠背后为谁早已昭然若揭。
但若当真如此…若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他握紧了手中兔毫,无论嵇阙是否得知,他都应令他知晓。
就好像他不希望嵇阙有何事欺瞒于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上飞机回国辽~
第100章
骆长寄鲜少让小雪奔赴千里只为送一封信,上次为臻宁送信时已是破例,而今次只得再度破例,他在信中还特意交代,若有剩下的粟米小菜,便留下犒劳犒劳这只英雄鸽。
小雪从未来过邠州,更对所谓的关隘,营帐一无所知,因而待她展翅飞到鸪城,便安然地在鸪城唯一的驿站落脚,乐陶陶地跟其他小鸽子一道吃了驿站不少杂粮后,骆长寄的信件才被固定每月前来取一次信件的叱风营小兵顺带捎了回去。
负责整理信件的小兵熟门熟路,将大多需捎带给安澜君的全部整理在一处。自安澜君恢复了叱风营统帅的身份后,四方将领和从前同安澜君交好的官员自然送礼庆贺,而在安澜君落魄时看过他笑话,甚至落井下石的官员们纷纷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