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长寄动了动眉毛,却并未立刻接话,因为姜照言紧接着道:“她在信中提到了你二人之间的交易。她到朔郯之后,会负责传递我们还有安澜君可能会需要的情报,而与之对应的,骆公子你,会替她杀掉她的父亲,北燕的翕亲王。”
骆长寄沉声道:“正是。”
姜照言一时无话,半晌后才道:“公子可知,答应了她的请求,会彻底改变如今北燕朝局,你本人也再无法置身事外。”
骆长寄道:“我知道。”
姜照言的手指轻轻扒拉了一下手炉的炉盖,良久后,她扬起一个微弱的笑来:“如今,翕亲王和梁王斗得不可开交,我虽是侍奉陛下的女官,但并非全无私欲。
“臻宁是我此生唯一挚友,我一路看着她走到现在。她想做的事,我都会竭力助她完成。骆公子打定主意要助她颠覆如今局势,铲除硕鼠,想必也有自己的理由。只要不同我信念相悖,看在我们是旧识的份上,我也会尽力搭把手。”
骆长寄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多谢。”
“不必。”
骆长寄撩开帘往窗外看了一眼,问道:“我们要去见的是什么人?”
姜照言道:“翕亲王死后,唯一有能力荡平乱象,重振朝堂的人。”
一直有礼地保持着沉默的嵇阙突然开口了:“莫不是…翊王?”
姜照言看上去也有些惊讶,不过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往常神色,笑道:“不愧是安澜君。”
北燕皇九子翊王陆骞,少时亦领兵镇守边疆,在中原声名响亮,只是在五六年前便退位让贤,也不急着娶妻生子,只一门心思地在自己府上烹茶煎酒过他的隐士日子。这是阆京中人大多都知悉的。
“但只有我知道他为何退位,也只有我知道,他是最有能力坐到那个位子上的人,哪怕他本人并不这样以为。”姜照言叹息道。
“翊王殿下同公主之间,有何干系?”骆长寄问。
姜照言道:“王爷的母妃容嫔娘娘出身平民,同臻宁的母亲莫欺雪曾是最要好的手帕交。臻宁幼年时常常受他照顾,长大后又经常被王爷护送东奔西走,虽是堂兄妹,感情却比皇室中的亲兄妹好上几倍。”
嵇阙亦道:“我同他打过照面。这人性子虽古怪,却是个人物。”
第91章
有了姜照言作保,三人畅通无阻地通过了翊王府门口护卫的查验,姜照言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几人一路分花拂柳来到王府书斋中。
相比起安澜君府的空空荡荡,陆骞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明显标准严明。春日里头百花齐放,在陆骞府中便可赏去大半,花苑里头层叠怒发着桃李杏,池塘边簇拥繁茂着松竹梅,其中白梅已零落,一场花雨迷蒙,落在众人发梢衣角。
“王爷,是我。”姜照言朝里屋喊了一声,过了良久都没得着回应,骆长寄没忍住问道:“殿下今日当真在府中吗?”
姜照言闻言似乎努力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撇嘴笑了一下道:“别说今日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就没见他哪天不在府中的。”
“啧,我一天没看着,就发现你背后说我坏话了。”
一个悠悠的男声从书斋响起,紧随着这道嗓音出现的还有一个晃荡着踢里踏拉的旧道袍的男人,倚靠在门边,嘴角叼着根院中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斜眼看着他们,却并不同他们讲话,只是指了指自己发顶,朝姜照言抬了抬下巴:“花。”
姜照言嗯了声,将花瓣从发梢拈起,却没有丢弃在旁,而是揣进了腰间佩戴的香囊里。
坦白地说,陆骞跟骆长寄想象中差别很大。在姜照言以及嵇阙对他的描述中,他曾经驻守边关多年,文韬武略皆为上乘,却不爱参与王储之争,有几分隐士名流之风,因此骆长寄将他和神医的形象想象得较为贴合。
如今幻想一朝崩塌。骆长寄原以为神医天天旧袍子洗了穿穿了洗已经算是够不讲究了,没想到还能碰上比神医更加不讲究的人,这人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若是没有姜照言介绍,似乎很难将面前这个胡子拉碴又浑身带些混不吝的陆骞,跟“翊王”二字联系在一起。
陆骞感受到了骆长寄的注视,将嘴边的狗尾巴草取下举在手上。他先看向了嵇阙,而嵇阙也微笑着朝他示意了一下。陆骞哼笑一声:“安澜君也来了啊,倒是闲暇。”
随即他瞟了站在嵇阙身边的骆长寄一眼,却挑眉同姜照言道:“这哪家的小子,长得这么俊,你的新目标?”
姜照言哭笑不得:“我算是知道阆京城里关于我的那些风言风语是打哪儿来的了,原来都是你造的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