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燮冷哼一声，摆好姿势正欲接招——
“且慢！”
半空中的狼牙棒还未出手竟停滞片刻，随后乖乖地耷拉下来，缩在主人背后不再出头。
一人自褐袍随从后慢慢走上前，随从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为他让道。周燮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变，只见人群中走出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身着麻料长衣，腰束宽带，头戴朱黄圆帽，中间镶嵌了颗黄晶石。
周燮觑着眼睛打量着对方。他从前在边关混了好些年，又哪里会看不出此人身着的长衣看似普通，实际上细细打量时会有隐秘金光闪烁，这便是西凉地界一等一的布料‘乌嘉日和’，非皇亲贵族不能使用。
看来面前的男人，便是此次朔郯使团中最有话语权的人了。
这人似乎全然看不出在场各位都在不露声色地打量自己，只是遥遥地朝嵇晔的方向鞠了一躬，随后笑吟吟地道：
“这位南虞将军，何必动怒呢？在我们朔郯，比武招亲时双方定是要拼尽全力对抗，这才能体现出我们对对方的尊重，若是同中原人一样软塌塌地回击，在朔郯可是要吃苦头的呀！”
方才打过擂台的公子哥们齐刷刷地向他投去不善的眼色，就连嵇晔也面露不虞。
周燮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似乎有些讶异，轻轻拍了一下脑袋道：“哎呀，这便是我的不是，竟忘了自我介绍。”
他将右手放在心口，朝周燮颔首后，又朝嵇晔示意，笑道：“吾乃大西王义子格尔都，见过南虞国君。”
周燮脸色十分难看，他正要习惯性地开口讥讽格尔都两句，却接收到了嵇阙投来的警告眼神，不情不愿地将刀刃收回鞘中。
嵇晔的脸色并没有比周燮好看到哪里去。就格尔都方才的说辞，拿去骗三岁小孩倒还好，在一国之君面前凭粗莽大力耀武扬威，这不就是将南虞的脸面踩在脚下碾？
嵇晔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此他的手在靠手上摩挲片刻，轻咳一声后，威严开口：“格尔都殿下携下属前来，莫非也是为了赴琅安公主的择婿大典？”
“不错。”格尔都背着手坦然道，“琅安公主天姿国色，中原有句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朔郯诸位英勇男儿，自然也是为了求娶公主而来。”
这下嵇晔原本不好看的脸色几乎就要转换为铁青了。嵇阙虽并未显出怒色，但面无表情，看上去比平常冷淡得多。
他们心中都知晓，让琅安公主嫁入南虞是中原两国结秦晋之好，但倘若琅安公主嫁入西凉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朔郯在南虞的地盘上朝北燕示好，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北燕使团一侧，陆阔脸色不变，凌霄冷眼旁观，倒像是早早便料到了事态发展，如今乐得看热闹一般。
格尔都好整以暇地欣赏了楼阁上各色人群变幻莫测的神情，拍了拍手：“不过现在想来，中原比试的规则相比起我朔郯，到底是要繁杂些，我们也就入乡随俗，同中原的勇士比试一二吧！”
站在台边负责宣名的内侍第一个松了口气，他慌忙接过鸿胪寺官员上气不接下气地递来的名单，浏览过后敲击金锣高声道：
“南虞都察院副使之子范庸，对阵朔郯大相三子加罗！”
凶眉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又是眼前一亮，将狼牙棒扛在肩头大步走上台，另一侧走上台的范公子一身青衣，脸色似乎较平日里还要苍白一些。
周燮悄声问一旁的内侍：“范公子武功如何？”
内侍愁眉苦脸地道：“我的周统领啊…若是说同葳陵的其他公子哥儿比起来，那范公子自然是上乘的，但倘若同朔郯马背上长大的加罗比起来，那可真是——”
内侍话音未落，背后传来嘭地一声响，周燮赶忙去看，只见范庸已经头晕眼花地摔落在擂台下，似乎只是因对那狼牙棒躲闪不及而一头滑倒在地的。
无论如何，这个输法也太过难看了，内侍此时已经不敢去看嵇晔的神情，只能努力拉长嗓音喊道：
“朔郯加罗胜！下一位，加罗对阵南虞巡防营指挥使次子江冲！”
周燮就这么咬牙站在原地，看着一位接着一位葳陵水乡泡大的公子哥们惨败于狼牙棒下，好几位都只能狼狈地被内侍抬走，而加罗始终屹立不倒，他身后那群侍从助威的声音越发响烈。
加罗每打倒一个就双手高举回身龇牙咧嘴地朝格尔都挥舞狼牙棒，兴高采烈的模样看上去倒像个跟大人讨好卖乖的小孩儿。
臻宁坐楼阁上，此时早已将身前的珠帘尽数拉到一边，侧身靠在朱阑旁，眼看着加罗一次又一次地胜出，好几位公子抬下去时都被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