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身后的这位是?……”
陆阔仿佛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别人,大大咧咧地哦一声,这才对嵇晔介绍道:
“这位是北燕国宗四弟子,凌霄师父。”
凌霄颔首行礼,不卑不亢地同嵇晔问了声好。南虞并未如同北燕设有国宗,嵇晔颇有几分兴趣,竟也令钱措搬来两张椅子,同凌霄交谈了起来。
骆长寄听到“国宗”二字时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忽地联想起了田小思今晨同他说的绘有红色花卉的马车。
排除两名外交重臣和陆阔,乘坐这辆特殊马车的,岂不是只剩这名叫凌霄的国宗弟子了?国宗又为何派他同使臣一道来南虞?
台下金锣鸣响,费如许和廖忠的对决最终落下帷幕,费如许赢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趁着满座正在为他的胜出叫好,骆长寄赶忙看向嵇阙的方向,却见他仍在不紧不慢地同周燮喝酒。
嵇阙的眼睛是一等一的好使,哪怕此刻并未看他也能通过余光感知到自己的动作。
骆长寄想起他们在马车中的约定,顿时又觉得十分汗颜。他硬着头皮,忍辱负重地朝嵇阙的方向狠狠眨了三下眼睛。
等他完成这个若是被人发现便会羞耻欲死的动作后,嵇阙似乎仍然没有看他的方向,只是嘴角微弯了一下,随后拈起了竹筷有意无意地在一旁的杯盏上敲了两下。
骆长寄:“……”
自己在马车上时当真是被这人的色相迷了心窍,怎么就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
新一轮的比试再次在锣声响起时开始,楼阁另一侧,嫣夫人用绢帕轻掩嘴唇,掩饰地咳了两声,随后牵起小皇子走到了嵇晔面前,福了福身,轻轻地道:
“陛下,妾身昨夜吹了风,现在身体有些不适,便先行告退了。”
嵇晔神色古怪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一旁的皇后道:“妹妹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休息吧。”
嫣夫人应了声“是”,垂眸退下。小皇子似是有些不舍地连连回头看擂台的方向,但嫣夫人步履坚定,一次也没有回头。
待她慢慢地走下承恩楼,来到后花园时,一双皂靴停步在她面前。她也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凌霄冰冷的眼神。
凌霄并未多分一个眼神给她身边的小皇子,口吻不近人情:“嫣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另一边同样借了一步说话的骆长寄和嵇阙从承恩阁移步至云汀。云汀上回廊九曲,幽静空旷,明亮的日光穿过繁茂古树的缝隙,柔柔地包裹住回廊尽头的花苑。
骆长寄先一步转过身,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严肃地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嵇阙挑了挑眉道:“挺巧,我也是。”他朝骆长寄伸出一只手,颇有礼地,“你先说?”
骆长寄眉头微皱,一面思索着尝试着得出结论,一面道:
“在此之前,我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北燕国宗的存在。可说来也古怪,说是护佑北燕国祚,但我在北燕十余年也未曾听闻他有过什么建树,只知陆欣对国宗很是信任,凡是重大决策必然会请去商议。”
他踯躅片刻又道:“但他们既然这次派了人但是这次跟着衢江王来,陆阔又明显是梁王的人,许是他们已然选择了自己在朝中的站队。”
颂诚帝陆欣把持朝政已有五十余年,他如今也年过花甲,膝下子嗣无数,而太子在五年前便被废黜,至今东宫也未有新人入驻。朝中如今分庭抗礼的是颂诚帝的胞弟翕亲王,以及皇六子梁王陆涣。
陆欣如今也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朝中已然不是如南虞般暗潮涌动,而是摆在明面上的争权夺位。陆欣虽对自己胞弟和陆涣的作为心知肚明,但却迟迟没有立储,任凭朝中势力被他二人瓜分。
据姜照言所说,近几年国宗宗主出入宫闱越发频繁,而陆欣对这个宗主似乎在各种意义上都格外依仗,因此国宗的站队在朝中至关重要,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陆欣传位于胞弟还是六子的决定性因素。
他将北燕朝局大致同嵇阙说来,但嵇阙似乎并未露出惊讶神情,骆长寄便晓得这些年嵇阙虽看似烂在葳陵,却对这大昶中多国纷争秘辛都看在眼中,只是佯装不知。
嵇阙用手贴上了雕栏上的一小道不明显的缺口,闻言笑了笑道:“如果他们的立场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颂诚帝的决策的话,他们这次跟来就更有意思了。”
骆长寄疑惑:“为何?”
嵇阙将目光移到了骆长寄的面孔上,半晌后,慢慢地道:“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事情。
“镇守于南虞辽北的主将梁俭老将军,近日书信与我透了口风,说楼虢二国在边境有异常兵力集结,大约是冲着北燕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