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宁平日里总是言笑晏晏的模样,鲜少说这样的重话,情绪上来还偏头咳了两声。
等春盏回来,她又絮絮地同骆长寄说了些家常琐事,而“骆长寄”在帘外只静静听着,并不回应。
过了一会儿,臻宁似是觉得春盏给她披的肩帔有些太厚,春盏想了想道:“屋外还晾着一件公主平日里爱穿的,想来已经干了,我去替公主取来。”
臻宁还未发话,春盏便利索地打起帘子,屋外的人像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揭帘,立时朝角落处一闪。
臻宁不经意间一抬头,到底还是同他对上了视线,却发觉对方并不是骆长寄,而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冷淡英俊的面孔。
她愣了愣,连忙拢住身上的单衣,低头确信自己衣着完好后,看向苏晏林的目光中有几分薄怒:“你是谁?”
苏晏林并未立刻答话,只是慢吞吞地将方才在院中拾到被风吹落的豆青色肩帔举到了春盏面前。
春盏瞪了他一眼后,三步并作两步将肩帔披到臻宁肩头,伸手挡到臻宁前做出防卫姿态。
苏晏林这才拱手,眼睛低垂着自报家门:“麒麟卫奉察,苏峙。”
臻宁抿了抿嘴唇:“阁下方才明知我认错了人,为何不出声?”
苏晏林目不斜视地看着地面:“因为公主没有问。”
臻宁一噎,她确实并未过问帘外的人的名姓便自发地认定那就是骆长寄,现在想来倒是自己无理在先,便道:
“是我言行无状,烦扰阁下了。请问阁下来所为何事?”
苏晏林说明了来意,又将身上麒麟卫令牌给她看过,甚至还贴身携带了一封安澜君的亲笔信。
臻宁思忖片刻后,便带着几名侍女,同他一道上了马车。
择婿大典的擂台设于承恩楼,四方楼阁环绕其上,南虞官员,各家勋贵子弟皆坐其上吃茶谈笑享乐,时不时撇两眼楼下是否已有参赛者站上擂台。
擂台边有一名内侍手握金锣,待此锣被击响,便昭示着这场大典的伊始。
苏晏林将臻宁引入一处单人席,席间风烟袅袅,茶香滚烫,松软蒲团与案几皆备,一圈珠帘围绕,将其隐蔽成小小桃源。
臻宁落座后,苏晏林朝她颔了鼾首,却并未立刻离开。
他隔着一面珠帘看不清神情,停顿了片刻,嗓音沉沉地道:“大典之事,公主不必太过忧心。”
臻宁不自觉用手轻捻裙角,但苏晏林说完这句话后便躬身告退,没有等待她给予回应。许是这位麒麟卫的大人说出来宽慰她的话,臻宁索性也没有当真。
*
商恪正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席间,从桌上随意摘下一颗葡萄在手中掷了两下便扔进嘴里,余光一瞥发现骆长寄正信步朝这个方向走来。
他眼睛一亮,连忙朝他招呼:“骆先生!这里!”
骆长寄颔首,在他身旁坐下后,商恪便迫不及待将一杯酒推到他手边,开始冲他喋喋不休起来:
“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今日先生不打算来看呢,不过今日来的人是最齐的,陛下处理完公务大约也要来亮亮相,毕竟是关乎多国邦交的问题,对了……”
忍受着商恪在耳边聒噪,骆长寄不由得想起自己方才同嵇阙共乘于同一辆马车中的情景。
彼时骆长寄拉开了窗户缝隙,对纪明则道:“方才让你查此次赴大典的人员名单,里头有商恪吗?”
纪明则高声回答:“有的,阁主!他昨日还给您下了帖子邀您一道去,想来是信件太多您还没看着。”
骆长寄点了点头,回身对倚在软垫上坐姿闲适的安澜君道:“我一会儿不能同你一道入座,下了马车也得分开走。”
嵇阙换了一只胳膊撑住脑袋,不在意地说:“我知道。这次你我一同前去也是为了查明形势,若有需要,可用暗号为示。”
骆长寄问:“用什么暗号,是否应该提前商议好?”
嵇阙却明显没有他这般严肃认真,懒洋洋地道:“那届时若有情况,你朝我眨三下眼,我便知晓你邀我去后花园商议了。”
骆长寄闻言不敢置信地偏过头,瞪圆了眼睛:“大庭广众之下,又隔着那样远,你如何便能看清我眨眼了?”
嵇阙勾起唇角:“那你可要眨得使劲些啊,要不然我看不清怎么办?”
骆长寄深吸了口气,看他那样子不知为何总想上手,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伸到他腰间小小掐了他一下。
嵇阙反应比从前浮夸许多,只见他嘶了一声,好像骆长寄真的在偷偷摸摸虐待他似的,大声叫了句:“好疼!”
他这一闹倒还真有用,还没等骆长寄上前捂住他的嘴,帘外传来了斛阳紧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