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是谁?”
骆长寄想到他在骆夫人面前说让自己拜他为师,思索片刻喊道:“师父。”
梁乐啧了一声:“什么师父。我虚岁不到二十,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可当不起你的爹。”
骆长寄想了想,试探地道:“乐先生?”
梁乐唔了一声:“不错,听着挺文雅。”他又问骆长寄,“今年多大了?”
骆长寄:“不知道。”
他虽告诉田瀚自己虚岁十三,可那不过是他学了些算术后自己粗略计算的,他真正岁数几何,他并不清楚。
梁乐沉默片刻,并没有追问他为何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只是温声道:“做我徒弟,待遇一般都很好,不用交束脩,只需要负责做三餐的饭,还有就是在生辰当日再行一次拜师礼。”
骆长寄没拜过师,不懂规矩,一边点头一边懵然地问:“那若是不知道生辰是什么时候呢?”
梁乐摸了摸他的耳朵:“不过是个仪式罢了,你想哪天过,那便哪天过。”
骆长寄有点受宠若惊,他的要求和问题从没有这么接二连三地被满足过,哄得他简直有些不知所以了。
他想了一会儿,颇谨慎地道:“那今日,可以吗?”
今日已经是他十来个年头的生命里最平稳安宁的日子,他想要记住它。
梁乐说:“好啊。”
于是骆长寄在庭院中央跪下,认认真真地给梁乐磕了一个响头:“骆念见过乐先生。”
一个草草而成的拜师礼,便是他二人故事的开端。
*
梁乐虽自称要当骆长寄的先生,但其实他经常离家,因此也没空像真正先生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跟他扣文韬武略。
然而梁乐买给他的书本有不少是骆长寄从未得见,附近的书铺也未见得买得到的东西。不管梁乐多晚到家,他都会躺在几旁闭着眼睛听骆长寄跟他汇报今日所学。他看似睡得沉,实际上骆长寄有任何理解错误的地方他都会出声指正。
他兴许是骆长寄见过最不像师父的师父。虽说骆长寄并没有真正做过教书先生的学生,却也知道骆府先生对自己门下学生一视同仁,但凡出错便要挨手板。
骆长寄第一次照猫画虎地跟着梁乐舞出第一套剑法时,几乎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练完一套下来,他熟练地将手掌往上朝梁乐伸去。
梁乐疑惑地看了会儿他手心,半晌了悟地啊了一声,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吊钱放到他手上:
“身上只有这么多,你省着些花,给我带壶酒回来就成。”
骆长寄还真去了。正店的酒太贵他买不起,但老板娘闲暇时有些酿梅子酒的雅趣,尚未放入菜单售卖,因此给骆长寄的价格算得很便宜。
梁乐打开壶盖闻了闻,一时失笑:“果子酿的?”
骆长寄有些忐忑:“不行吗?他们说这个甜甜的很好喝。”
梁乐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小念喜欢吃甜的呀。”
骆长寄缩了缩脖子,梁乐大笑出声,顺手又薅了把他圆溜溜的脑袋:“先生知道啦。”
那是骆长寄第一次喝酒,还是被自个儿先生灌的。梅子酿确实酸甜可口,他多饮了两杯就开始头脑发晕,最后一点意识都无,最后被梁乐抱回房睡觉。
骆长寄似乎在剑法上的天赋更甚于书本。梁乐往往不过是坐在桃花树下懒洋洋地看着他在庭院中练剑,只需偶尔指正一两句,骆长寄便会牢牢记住,下一次的练习便会比前一次更加天衣无缝。
梁乐像是把他当成那种缺乏鼓励的小孩,每日溢美之词不离口,什么“小念怎么会这么聪明”,“小念简直就是剑术天才”,把他夸得浑身都不自在。
直到某一日骆长寄实在受不了他铺天盖地的夸赞,主动要求梁乐陪他练剑,以测试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梁乐也没推辞,随手从树上折了根桃花枝,笑眯眯地道:“来吧。”
二十招后,骆长寄败北。他把剑收回鞘中,梁乐却高兴得要命,眼睛弯弯得流光溢彩,让人不敢逼视:
“有多少比你多练了十年二十年的人,在我手下都过不去十招,你不仅过了,还挺了整整二十招,小念,你是天才呀!”
骆长寄本来有些沮丧,但被梁乐那双弯弯眼睛看得脸色红涨,不自然地便开始摩挲自己常常揣在兜里的那块小玉坠。
梁乐知道他有这个习惯,突然道:“介意给我看看吗?”
骆长寄把玉坠递给他。梁乐左右翻了两下,发现玉坠背面刻着一个孟字。
他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骆长寄问道:“怎么了?”
梁乐抬眼看他,不置可否地道:“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