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长寄道:“你似乎有些误解了我的意思。”他将信笺折起,又唤来房檐上等着的小雪,将信塞进他脚腕上的信筒里,挥了挥手目送她振翅高飞后,方才道。
“我们此行并非是为了到茕孑派去打遍门派无敌手。茕孑派再如何,没了冯韵台也就不足为惧。”
纪明则真的很好奇这位少侠眼中“不足为惧”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发问,骆长寄转向田小思,温声道:“东西偷来了吗?”
田小思刚帮纪明则上完药,跳下床正抖着自己发酸的小腿,闻言眼睛一亮:
“偷来了!”
他悉悉索索地在自个儿裤带上摸索了会儿,掏出一块方形铜牌来,双手递到骆长寄面前,忍不住卖乖求夸:
“这是我昨夜偷偷去寨主的房里摸来的!寨主随身带着一块,房间里又藏着一块,平日里不大用得上这块,这几日肯定发现不了!”
骆长寄接过令牌,顺手便在田小思的头上薅了两把,发现这块令牌上似乎并未缀有多余字样,只是顶部刻有“茕孑”二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问道:“还有哪些人持有这样的令牌?”
“不多吧?”田小思掰着指头数不过来,纪明则接过话头道:“冯韵台手下的人应该有几块,但也只是他的心腹才有,再就是常家水寨,还有茕孑派手下其他几个镖局的龙头。”
想来也是,茕孑派的令牌也不是大白菜,一抓一大把。骆长寄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令牌,然后道:
“纪大侠,伤势如何了?”
纪明则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无所适从,不自在地舒展了一下肩膀,道:
“还行吧,怎么?”
骆长寄朝他微微一笑:“若是还不错,今夜便跑一趟太守府,如何?”
纪明则倒也没什么异议,骆长寄将他救出来肯定不是光把他摆着好看的,因此乖乖地坐在原地,等骆长寄一寸寸往他脸上粘面皮。
待骆长寄完成了一张崭新的人脸,纪明则起身活动了两下筋骨,仔细听完骆长寄在他耳边的交待后,抓住窗沿一个翻身便跃下二楼。
田小思惊呼一声,跑过去扒着窗户左右看,发现纪明则早已不声不响地消失在黄昏暮色中了。
田小思羡慕地咂舌道:“没想到他真的是大侠啊,若是我也能有他这样的身手就好了。早知我也该去投个什么门派,学点功夫傍身。”
骆长寄擦拭自己佩剑的手一顿。
天色渐晚,他半张脸皆沉在了晚来时的阴翳里,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神色。
田小思见他半天不吱声,正想上前唤他,他却先一步站了起来将剑收回鞘中,走到自己面前时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你年纪还小,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先把眼前之事做好。去雇两匹马,我们上一趟州府华簌。”
*
日薄西山,余光横照苍茕渡口,秋日里的夜晚总是要比夏夜来的要早些。
苍茕山腰,密林遍处,怪石嶙峋间隐匿着一座偌大正殿,不少弟子刚下了晚课,正三三两两地从正殿后的偏殿走出。
有眼尖的人看着竹林前出现了个陌生的身影,似乎全然没将门前巨石上所书的“茕孑派”三个大字放在眼里,犹如走进平常街巷那般自在地走了进来。
还未等那人踱至正殿,“嗖”地一声,十几只暗箭裹挟着秋夜里的寒露微风,不带一丝犹疑地从四面八方朝他直直逼来!
骆长寄眸光一闪,却并未拔剑,只是仰面躲过朝面门袭来的明箭,又劈手夺过空中一支随意撇掉,朝自己四方周围身着水黄色统一门服齐刷刷拔剑相对的茕孑派弟子笑了笑,好似只是在满不在乎地告诉对方,这些招数奈何自己不得。
弟子们对视一眼,为首那人厉声道:“来者何人?休得随意擅闯苍茕山!”
骆长寄漫不经心地从腰间摸出那枚茕孑令牌,象征性地举到他面前给对方看了看,道:
“在下受冯太守亲命,有要事要同贺掌门相商。”
为首弟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怀疑地道:“从前并未见过你上山。”
骆长寄道:“从前也并未见过阁下下山。”
弟子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有什么话便说与我,我代为转达。”
骆长寄用一种微妙的神色看了他一会儿,摆了摆手道:“抱歉,并非是我看你不上,但有些话,不是你能传达得了的。”
还未等对方发作,他又背着手道:“废话便不多说了。若是没有冯太守常年为你家掌门行方便,你们也不会有这么舒坦又金贵的日子过。若是能听得懂话,便去替我跟掌门通报一声。倘若非要逼我硬闯,事后让冯太守晓得此事,结果也不是你们几个能够随意担待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