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总管始终低着头,见岳明玉进来,更是恭敬小心。玉真道人正闭目做法,岳明归没有理会周遭人,眼里只有躺在血泊里的人影,他冲上前,抖着手探韩江清脉搏。
掌下手腕苍白冰凉,没有一丝人的体温,什么也摸不到。他又伸手去试韩江清鼻息……那一刻他什么也感知不到,只觉天塌地陷,眼前晦暗不明,周遭黑漆漆的人影都鬼魅似的抓着韩江清,要把他带走。
他想开口,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胸膛起伏,身体冰冷,摸着韩江清的手腕便要与他融为一体。每一丝血肉都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哽在嗓子里的那口血终于咳了出来。
嘴角的血难以遏制,染红了衣襟,血滴落在韩江清脸上、心口的伤口。岳明归张着嘴,打着颤,忘了呼吸。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终于换回了岳明归神智,他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玉真道人张嘴说着什么,又低头看韩江清,耳边那几个字终于逐渐清晰。
“韩……死”
“韩江清没死——”
阿清!他终于恢复神智,听见苍老的声音说人没死,手指胡乱掀开袖子,再次探上手腕。就在他慌乱探脉搏的时候,玉真道士一甩拂尘,十二根银针扎进韩江清心腑大穴,吃了药陷入假死状态的人才终于恢复。
虽然十分微弱,但指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脉搏,岳明归什么也不做,就呆呆的数着他的心跳,一下、两下……
“噬魂蛊离体确实要宿体生机全无,所以给他用了假死药,这才拔出噬魂蛊。”
玉真道士又添了几根银针,和一旁惊魂未定的岳明归解释。
守着韩江清不敢眨眼的岳明归这才意识到这位玉真道士的声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竟然是冀州药铺里的那位老先生。
玉真道人摆摆手,回身向岳明玉拂手一礼,看向床榻之上的皇帝。
“陛下既用此蛊,体内隐患不出三日便可尽除,老道承诺已了,就此辞别殿下。”
确认韩江清的脉搏一直存在,岳明归收拾好心情,站起身看着殿内几人。玉真道人阔步离开,岳明玉饶有兴致的看着皇帝,大内总管缩头作鹌鹑。
不多时榻上有呻吟声响起,岳明玉甜甜一笑,温柔扶起皇帝。
“父皇,玉儿在这呢。”
苍老干瘦的手伸出帐外,被岳明玉扶住,里面喃喃话音听起来迟钝异常,似腐朽的老木。
“药……朕的药……”
干硬的手指抓在伤口上,虽没有力气仍扣着疼痛,岳明玉却面色不变,微笑着哄着皇帝。
“父皇用过药了,龙体安康,三日内即可消除痼疾。”
颤颤巍巍的手上下晃动一下,应是想拍拍岳明玉,皇帝似是满意了。
“好,好……你去叫郑美人,准备着……”
柔软的手抓住皇帝的手臂,妥帖的放回被褥下,岳明玉越发温柔:
“好,不止郑美人,还有李美人、王美人,都等着您呢。”
不一会帐内沉重的呼吸声平稳,皇帝又睡了过去,岳明归自然知道这与岳明玉有关,与韩江清体内那噬魂蛊有关。
“这便是,那噬魂蛊的作用?”
接过照月递过来的帕子,岳明玉面无表情的擦着被皇帝碰过的手,嗤笑一声:
“自然不是,父皇一心以为我这极阴凤体是转化灵丹妙药的鼎炉,我便日日用那灵药,放血给他祛蛊。
否则这些年来,他对你的偏宠从何而来?”
岳明归不语,岳明玉瞧他神态突然来了些兴趣,退后两步坐在床边。
“你知道我们的父皇为何偏宠你吗?
因为你健康啊……老大生来六指,老三先天不足。只有你,我的胞弟,身体康健,连带着我也成了凤命。”
岳明玉冷嗤一声,目光冷下来,面上没了笑。
“老东西以为自己藏的好便无人知晓,你以为后宫这些娘娘是怎么没的!?”
世人都说皇帝念情,自先皇后诞下一双儿女后血崩而死后,违背礼法不立皇后。后位这些年来始终悬着,他也甚少宠幸其他美人,因此子嗣稀薄。
岳明玉痴痴一笑,纤长手指挑开帘子,看着皇帝衰败洋溢着死气的面容:
“因为他散蛊啊——”
岳明归猛的抬头,一切的一切都串联起来,冥冥之中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三十年前,皇帝攻破旧都,却被当时尚存的前朝皇室下了锁龙蛊。一个开国皇帝,不能育有子嗣。哈,多稀奇的事情啊!
皇宫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皇帝暗地里找了不知多少名医,终于从一个游医那里听来句话:
“此蛊可以散到他人身上,若是育有子嗣,则血脉相连的凤体可解此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