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各有主,我本不想动你,你又何必再来招惹我……”
从迷惘中挣脱出来的韩江清没有注意到岳明归陷入掌心的指尖,胡乱给自己的手掌包扎几下,又给昏迷中的人止血,将人拖出了密室。王孙南能放岳明归一命已是难得,自己的血能帮他压制毒性,剩下的就看他的运气了。
弯月从云层后悄悄探头,夜风习习吹过,树梢晃起圆弧,划过夜空,一道身影一闪而逝掠向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冗长梦中的岳明归睁开了眼睛,身边一片漆黑,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缓了一会才分辨出,自己还在卫骐的书房里。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体内那股阴寒之力停留在四肢,内腑无虞,嘴里还有股子血腥气,腹部的伤口不深,也已止了血。
岳明归知道是阿清替他解了毒,处理伤口,他摇头失笑,可想到左协侍与他的关系,笑意便溶解在沉沉昏暗里。
他抬手摸上衣里,信件果然没了踪影,想了想不由气笑,给了自己一刀抢了信就跑!?
觉得自己此行实在有点冤大头的岳明归撑着发寒的四肢,跃出书房,潜进了树丛中。
若想让他说实话,只能去找老宋去了……
明月冉冉升起,挂在枝头一缕一缕的散着明光,鲛绡纱帐随风轻扬,雕栏绮窗,暖灯摇红,一道身影掠进屋内,反手合上窗子。
屋内的江饶等的无聊,又在研究怎么改进面具,听见动静才抬起了头,看着韩江清的麻子脸,长身玉立的温良公子配上如此别致麻子脸,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拿到了?”
韩江清轻轻点头,掏出了衣襟里的信件。江饶闻到了血腥味,先一把拉过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果然,伤口还在渗血,甚至流到手腕上浸湿了衣袖,粘连在苍白的肌肤上。
韩江清自己的武器是一把青玉寒扇,扇柄乃上好青玉打磨,又以精玄寒铁打造十六根薄刃作扇骨,锋利异常,长九寸五,易拆卸,既可作暗器亦可伪作折扇。此次取信前,江饶是看着他带上了扇骨薄刃的。
“你傻吗!?”
一眼看出来这伤口是自己使力崩开的,江饶脸色难看的将韩江清按到椅子上,自己翻找药瓶给他包扎伤口。韩江清沉默了一下,就任由他动作,自己单手打开了信封。
蝇头小字落入眼帘,还未读完就被人抢了去,但是内容与他料想的差不多。
江饶死死扣着信,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直面真相时还是僵在了原地,手指有些颤抖。
信是晋阳王传给还是运粮官的卫骐,说北征军抗击匈奴,军功盖世,威于各方,奉上方密令要求他向粮草里添加一种药,可削减北征军战斗力,药物有专人交付于他,事成之后,保他高官厚禄云云。
江饶自虐一般死死盯着信,像是要把它刻在心底,时刻提醒自己,韩氏一门忠心耿耿,半生戎马与匈奴作战未败,最后却死于这些阴诡手段里,忠君御外也有错吗?
像是看透了江饶所想,韩江清十分冷静的垂眸开口,没有悲喜。
“大将军是最高的军职,两次北伐成功的功勋已然不足相配。
若那次当真成功将匈奴驱出中原西迁而去,那么五十年内,匈奴绝无再战之力。
朝中俱传,一旦班师回朝必要封王,可皇室如何容得下他......”
江饶低着头,手指紧紧扣进掌心,牙齿切在一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怒意在心间翻滚,灼烧着他的神智。
“整件事情从十三年前第二次北伐结束就开始了,那时左贤王大败,失地收复,大将军的声望已然到了顶峰,可他行事全无错处,且匈奴大败,他已无用处。
皇帝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行事完美无缺臣子犯错的机会......”
韩江清还在冷静的分析着,烛光暖黄,映在他身上却泛着寒,眼里似墨般深沉而毫无波澜,看不见一丝感情。
“所以,他下令第三次北伐,追击已至穷途的匈奴,许诺他归来封王,奖赏他以往的一并功勋。但匈奴好战血性,怎会怯懦后退,必拼死一战。”
江饶胸口起伏着,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做好了准备,可炽烈的仇恨之火为何仍旧无法熄灭。韩江清继续在一旁说着,这火焰焚烧着江饶的理智,甚至叫他无差别的怨上韩江清。
“晋阳王身处并州,与匈奴接壤,并州军营俱听其令,若大将军此次功成,他的作用聊胜于无。
外忧既了,就轮到内患,皇帝苦恼藩王多年,一定会借势削藩。匈奴的存在,威慑而无战斗力,才是他最想要的状态。”
“为了迎合他的皇兄,保住自己的地位,他勾结大乘教,带领雁门守军,与匈奴战后和谈,皇帝、匈奴、并州……一箭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