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儿流鼻血的频率,比路十八的还要勤快。
每天医生护士都在他们的病房里面进进出出。
小女孩儿的家人从最开始的天天都来,到最后的只剩下她的母亲来照顾她。
这本身就是一个花钱又不一定会治好的病症,可是父母当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变好。
他眼睁睁的看着小女孩儿母亲从三十多岁只花了两周就苍老的像是五十多岁一样。
一个星期天天都要输血,为什么?
因为每天都有流不完的血。
陌生的血液在身体里面流淌,进出。
路十八有时候觉得,一死了之挺好的。
那天晚上他疼得睡不着觉,就登录了一个网站。
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都是一片模糊的,身体完全不支持他的高负荷运作。
路十八咬咬牙,把自己的事情做完。
小女孩的母亲第二天来到病房,样子十分高兴,她把令她愉悦的事情分享给了路十八:“有个好心人给婷婷捐了十万块钱,说是让婷婷拿来治病。这真是太好了,这个人是我们的大恩人!”
路十八笑着说:“那挺好的。”
然后就继续看手上的大理旅游手册。
他来到了云南很长时间,却一直都呆在医院里。
医院花园里面的花开的都美艳动人,但是路十八已经没有力气下楼。
他找了一个新的护工,跟医院申请了一把轮椅。
护工是个不大的小姑娘,看起来才二十出头。
“路先生,我看您不像是大理本地的,您的家人呢?”
“嗯,我是过来旅游的。”
“孤身一人?可是,你还患着这么重的病……”
“是啊,我差点儿死在了来大理的路上。”
路十八没有骗人,身体的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
那时候,旅途极其漫长,他不停的放着鲜血,整个人都苍白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死亡。
但是,很幸运,他竟然挺过去了。
路十八自己也没有想到过。
“路先生,我看你还是乖乖呆着好好养病吧。活着才能肆意的放纵。您说呢?”
果然是年轻小姑娘说出来的话,看似年轻气盛,实则是很通透的。
路十八也想活着,要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安分的待在医院里,等待着日复一日的治疗,他也不会让那些讨厌的针头扎进自己的血管。
他的命可真大,上一家医院的医生说,他只能活两个月。
可是,路十八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月了。
那这么说,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活头?
路十八想的并不是自己要死了,他在担心自己死了那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就要面临失业的风险。
“莫兰,我活不长久了。你得找好下家啊。”
“路先生,您再说什么胡话?明明医生说过了,您积极配合治疗,身体有了好转,等有了合适的骨髓移植,您就能继续活下来了。那个时候,我再找下家可不晚。”
莫兰说话很好听,她在不停的劝说路十八。
只有给了病人生的希望,才能够更好的对抗病魔。
“可是,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匹配的骨髓进行移植呢?”
手术台上面也有很大的风险,包括后来会不会出现排异反应。
这些事情都是说不准的。
大理的今天又是个好晴天,莫兰把早早起床的路十八推去洗漱吃完早饭,就带着他下去溜达。
花园里一向是病人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他们可以互相攀比自己的病情有多么的严重,孩子有多么的孝顺。自己还有多长时间的活头。
哦,路十八病房里的那个小女孩儿死了。
前两个星期个星期婷婷的父亲在来医院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婷婷母亲到达现场的时候,泣不成声。
过错方打电话喊来了保险公司,当场就赔了婷婷母亲一大笔钱。
或许是老天爷觉得婷婷一家很可怜,第三天的时候有一个好消息。
找到了合适的骨髓捐献者。
医院迅速做好了治疗方案,没过几天婷婷就躺上了冰冷的手术台。
手术很成功。
可是,老天爷总是会折磨人。
婷婷体内的抗体对新来到来的骨髓细胞发生了很严重的排异反应。
医院里没有抢救过来。
婷婷的母亲在一个月内失去了两个至亲之人。
她一夜之间白了头,从此疯疯癫癫的,被人送到了精神病院。
病魔不仅仅是摧残着病人,同样也在间接的折磨着家属。
他们看着亲人日复一日的痛苦却无能为力,明明已经有了可以存活的希望,却又在朝夕之间就此殒命。
老天爷向来是个没良心的冷漠家伙。
路十八已经把生死看淡。
他渴望活着,却不知道老天爷愿不愿意给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