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想江禾玫粗糙的手、想想曲挽蔷无数个晚上挑灯夜战的背影、想想她们依靠自己时安心的笑容。曲成柯咬牙,在心里不停给自己堆砌着心理防线,不过就是跟个男的睡觉,换来的是家人舒服的日子。
他什么都能为她们做,他豁得出去。
曲成柯再次看向镜子,正要为自己再打一次气时,镜子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曲成柯没太在意,随意瞟了一眼。就这一眼,一道就从惊雷从他天灵盖劈下来了。只用一眼,曲成柯堆了了半天的心理防线全线崩盘。
沁过凉水的手心先是一阵麻木,像他看过的某部蒸汽朋克主题电影里的改造人一样,掏空的手心装上蒸汽炉,自发地发热,很快蒸干了手心的水分,冒出蒸汽似的冷汗来。
曲成柯反应快得惊人,不过零点几秒,他反手快速扯出一张纸巾,旋即将手像个八爪鱼死死用不小的纸巾扒住脸,状似在擦水。
然后就眼前一片白地摸出卫生间。
二人擦肩而过。
一出门,纸巾被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曲成柯死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谈易。
曲成柯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包厢里面没人。他有点恍惚,注意到桌上多了点别的东西,未开封的茶叶包还有一些精致的点心等。刚才应该有服务生进来过。
他拧着眉,手指用力捏着眉脚。他和谈易多少年没见了。数了数快七年了。七年——一个小婴儿长到背着书包上一年级的小孩儿,不过也只需要七年。太久太久了,他还以为自己早把他忘脚后跟去了,刚才那一眼,以前的破事就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放,他才知道全是自己骗自己。
曲成柯有点恼火于自己身心刚才表现出的没出息,条件发射地闪躲好像自己怕了他一样。
比起见那位金主,显然是偶遇谈易更让他惊恐。两厢一对比,小巫见大巫了。曲成柯放松下来,拿出手机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良久,他呼了口气,觉得自己恢复平常心了。
前提是,几分钟后谈易没有踏进23包厢。
谈易踩着点到,到桌对面坐下时,曲成柯还处于大脑宕机的状态。
谭……谈!
曲成柯活了二十五年,当了小半辈子阔少,转而又当了小明星。人生中从没有过哪个时刻能比拟当下的局促无措,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氧气,而是有毒金属,有实质地令人窒息。
谈易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曲成柯,好久不见。
声线清冽,泠泠如秋日山间清晨泉水。语气之淡然,淡然到曲成柯以为他失忆了。可谈易的样子一点不像脑部受过重创,反而肉眼可见地养尊处优似的。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谈易都能包养他了。
曲成柯眼神飘忽,掐掐指尖强迫自己镇定以免落人下风,但他坐在这里似乎就已经输了。他道:“......是好久不见。”
他,曲成柯,二十五岁,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竟就碰上当年不欢而散的初恋。
老天爷简直是在跟他开着根本不好笑的玩笑。
曲成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先开口,胡乱端起一杯水就喝。
谈易瞥了他一眼,道:“看不出你这么节俭,那是涮茶水。”
曲成柯噗地差点喷出来,几年不见,谈易一点没变,开口就夹针。
他的脸部大致轮廓也没变,只是显得更加成熟,高中时候周身的青涩几乎散得一干二净。谈易坐姿端正得会令不拘小节的人浑身不适,衬衫熨烫得一丝褶子都找不到,袖子上别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同颜色的袖扣,十分精致。
曲成柯咳得撕心裂肺,半晌才平复呼吸,又喝了口涮茶水,笑道:“谢谢你告诉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
谈易将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后开始泡茶,对他略显“叛逆”的行径不置可否。
曲成柯不觉得自己野猪吃不了细糠,涮茶水喝得不亦乐乎。
两人没人再开口。
最后是曲成柯如坐针毡,开口打破沉寂:“几年不见,你发展的挺好啊。”
谈易半垂着眉眼,没搭话。
曲成柯盯着他看了会儿,没看出任何破绽,反倒自己被他眼尾的小痣吸引了注意力,有些不爽,扯扯嘴角,直言道:“但你有点想不开,怎么会来投资我们。”
谈易开了金口:“你觉得呢?”
按照逻辑推测,谈易会花钱投资BLESS,最有可能的可能就是想和他旧情复燃。但这个推测立马被曲成柯推翻,谈易想和他旧情复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照他和谈易的过节,他盘算着让自己惨淡退圈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