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挑战性的东西会让曲成柯更加斗志昂扬,他一门心思投进钢琴,下课上厕所时脑子都是谈易教给他的基础乐理知识。他记性好,背得滚瓜烂熟,心想,这有什么难的,手指头只要没粘在一块,谈一首曲子不在话下。
可现实是——
“错了。”
“又错了。”
“重来。”
半个小时,曲成柯正在学的第一小段被叫停了八次。三天了,烂熟于心的基础乐理救不了他的实际动手能力。
曲成柯的手指重重按住一大片琴键,钢琴发出一声参差不齐的嗡鸣。
“建议你请位专业老师,或者直接把它退了。”谈易从曲成柯身后走开,到桌边喝了口水。
曲成柯揉着手腕,背靠椅子,“看不起我啊?我一定能学会。”
“不是质疑你的能力,是毅力。你太浮躁了,耐心不足。”
曲成柯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烦躁的心绪,双手再度停在钢琴上方。
谈易放下水杯,沉沉的目光停留在曲成柯挺直的脊背上。
在曲成柯下手之前,他道:“你很喜欢这首曲子?”
曲成柯动作一顿,反身趴在椅背上,翘起嘴角:“不然呢?”
谈易看了他一会儿,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花了将近两周时间,曲成柯终于能够顺利地谈完曲子的第一小段。
他大功告成一般猛地抬起酸痛的手腕,转身看向谈易。
对方背对着他,良久,才来了一句:“还不错。”
曲成柯手腕发颤,半是酸痛半是激动,强行按住,说道:“我这一块地长刺儿了?你过来过来!过来细听呀。”
曲成柯刚尝过成功的喜悦和成就感,摩拳擦掌着要再来一次。
谈易面朝房间,曲成柯面对钢琴,两人交错而坐。
曲成柯的手指很长,即便没有基础,也发挥出了点优势。起起跃跃,音符流泄而出,勉强算得上流畅。
一小段结束,曲成柯的自信马上要爆棚,霍然转头凑过去,“怎么样……”
他的话戛然而止——
“你……”谈易恰巧也微偏头,曲成柯兴奋之下无视了距离感,这番“双向奔赴”导致两人面面相觑,一齐是怔住了。
近在咫尺,曲成柯几乎感受到了谈易的气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谈易的脸,他的眼睛漂亮得惊人,曲成柯下意识屏住呼吸,但仍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萦绕在鼻尖。
他竟没出息地感到一阵眩晕。
不过短短半秒,曲成柯有种过了差不多半年那么久的错觉。
不知是谁先别开脸,屋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后是曲成柯先沉不住气,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了。
他一手抓着外套和书包,另只手给自己的耳朵极速降温,健步如飞。谈易的家在一楼,出去就是马路,那么宽的路,曲成柯晕头转向之下还撞上了个搬着大箱子的人。
如此老土狗血的情节照进现实,曲成柯咬牙切齿,一把将外套罩住了自己快熟透的一颗头。
谈易还没给他评价呢……
周末,原本打算继续去练琴的曲成柯出门前临时被告知有个家庭聚会。
江禾玫说那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要回一趟老家,远在H市的一个小县城,来回高铁两小时,周六去当天是赶不回来的。
曲成柯有点烦躁,掏出手机想跟谈易打声招呼,却发现自己居然连谈易的微信都没,“草……”
“不许说脏话。”江禾玫拍了拍他脑袋。
“妈,怎么不早说啊,我和人约好了有事。”
“你有什么急事?这次机会难得,你的堂哥堂妹们都会去,你也不准缺席。”
曲成柯只能妥协,谈易就算没见到他人估计也不会多想什么,说不准还觉得清净,更别提失望之情了。
曲成柯撇撇嘴,低头上了车。
当晚吃过晚饭,曲成柯跟一群堂哥堂妹插科打诨,全程皮笑肉不笑,几年见不到一面的亲戚,实在亲热不起来。
他正想找个借口回房打游戏去,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曲成柯随手接起来,“喂?”
那头没人声,只传来阵阵时浅时深的呼吸声。
曲成柯皱起眉,以为是恶作剧,道:“到底谁啊?没心情跟你玩儿。”
他正要挂断,那边出声了:“为什么没来。”
“谈易?!你哪来的我的号码?”曲成柯抓着手机离得人群更远,贴紧了耳朵。
“为什么没来。”语气平静却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问话,透过话筒,他的声音有些失真,都让曲成柯有点怀疑,这到底是是不是谈易。
“我家临时有事,我没你微信……”
那头没声儿了,过了一会儿,便被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塞满了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