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你弄丢的我, 你为什么要说道歉。”
夏日的风很大, 穿堂而过带起呼啸的凉意。
掩盖了厅堂外的脚步声。
“怎么这么安静,是寒家有什么懈怠吗。”稳重纤细嗓音响在门外。
装扮精致的寒母挽着方才跑出去的养女迈进大厅,细眉拧了拧。
“怎么没人看着?就单单放你们在这也太没礼貌了。”
“伯母。”林斯言等人依次问好, 略带纠结看过眼眶微红的寒幼瑰,笑着搭话。
“不是有朝雪妹妹在这里,怎么会没礼貌。”
刚才是杜盛裴把其他人都轰了出去,并不能怪明朝雪招待不周。
寒母没搭话, 先挽着养女在高位坐好, 招手让伺候的人进来。
等一切就绪, 她才扫过明朝雪、在那粗糙皮肤和毛躁发梢上皱眉顿了顿, 又轻飘飘转开视线。
“你也是被认回来的人了,怎么也不打扮清楚点?不是给你买化妆品了吗。”
明朝雪正默默观察这位在这个世界中自己的母亲。
前世,自己曾经痛苦过亲生父母更看重养女。她不嫉妒养女,只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变得更优秀。
但现在,从对方出现的第一面,她就敏锐察觉到不喜。
这是根深蒂固、难以磨灭的不喜——本不该出现在亲生母女之间。
寒母拍拍亲近坐在身边高挑乖巧的养女,看过她泛红的眼睛,再瞥向亲女时不由挑剔。
“虽然你在下流社会生活了一段时间,难免沾染不良风气。不过你到底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能摆正心态。”
“你的丢失是命运。命运让你丢失,不能怪任何人。”寒母摸了摸脖颈上的玉佛,虔诚念了声佛。
“瑰儿也是无辜的。她的确是比你优秀,你要承认这一点——别做欺负姐姐的事情!”
最后掷地有声的责问让一旁的富家子弟思绪一顿。
他们顷刻间都没能理解这话的递进。
“不是的,妹妹没有欺负我。”
不等其他人反应,泪光盈面的寒幼瑰先连连摆手解释,“我这是被风吹的,揉眼睛揉成这样了。”
吹个风怎么可能把眼睛揉成这样?
寒母一眼识破谎言,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养女,在她哀求的视线中又叹口气升起怜悯。
“——不是被风吹的。”
微哑嗓音响在大厅里,让寒母一愣转过去。
明朝雪端正坐在沙发上,气度是从前世流传下来近半生的从容。
“这是她和杜盛裴对话中哭红的眼——我不记得刚才大厅里有风。”
她沙哑声音依旧清晰,直直看向犹存泪光的养女,将对方逼得躲开视线。
明朝雪细细看过对方,念头一动——这位养女和真实容貌的自己骨相是有点相似,相似到不该存在于两个陌生人之间。
直白白坦开的话语让寒母追责的话噎在喉口,更让她有些不解的是明朝雪的姿态。
自己这个新找回的亲女一贯畏畏缩缩、强装镇定。可这次回话风姿居然不弱。
差点把她也压了过去。
“瑰儿?”寒母别开眼,征询地望向身边人,在那躲闪目光中发现端倪。
“瑰儿!都和你说过了,杜家那位脾性暴戾的并非良嫁,你……”
寒母情急之下教导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才闭了闭口咽下余话。
“你是个好孩子,母亲会帮你相看的。”她在养女耳边教诲低语,又转向看上去隐隐不同的亲生女儿,庄重沉声。
“杜家于你来说是和好姻缘。和我们寒家有旧,以后出了什么事我们也能照看你。”
这话听起来宛若好意,又好似疏离。
以混吃等死为目的并不用支撑家业的公子哥们过耳只当是慈母心。
林斯言却能分辨出话中不同,略微复杂望了明朝雪一眼。在被戳开真相后,他恍惚看出寒家关系并不如同先前所想。
明朝雪在心中给寒母画了个叉。
在这短短一面中已经能确定对方的确不喜欢自己,甚至带上淡淡厌恶。
她试图回溯记忆,但在觉醒之前幼年的经历依旧朦胧模糊,看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失的。
夏日光亮照耀在厅堂顶端,照映出一道成熟身影。
“这么热闹。”面上依稀存留年轻俊朗的寒父由仆人接过西装,轻松迈进厅堂,半是玩笑。
“都知道今天大喜日子要定亲,来一起沾喜气?”
“寒伯伯,我们也正要离开。”
富家子弟们在这接二连三回来的长辈里也呆不住了,一个个纷纷告辞。
“不再多坐坐?”寒父和蔼拦了拦,看向两个女儿时是一样的慈爱。
“朝雪,之前我是想先让你静养。既然现在伤好了,也有喜事上门,是该往外定一个名分,免得外面乱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