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无奈又好笑,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也只恍若无事开口:“是啊,小……阿栖你要舆图干什么?”
苏栖耳垂上的红晕渐渐消散,声音低沉,莫名透出几分紧绷戒备:“查看姜国各城布防,找一条合适的离姜路线。”
他方才训斥元朔,就是为此,因为不愿让谢乔听到之后,正好顺势拒绝与他离开。
苏栖了解谢乔,知道她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在旁人身上耗费心力,她的眼光谋略,诸多手段,都是有所用,有所求,只为目的,不含一丝真心——
正如同她这两日里对他的刻意的温柔。
苏栖是无法拒绝的谢乔的,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不论什么,他都不会吝啬。
唯一的例外,就是分离,只有这事,他绝不答应。
但在苏栖看来,谢乔唯一会勉强他的,也只有这一桩。
谢乔心怀壑谷,从来不曾将他视作依赖,十四岁时,就曾经不顾他的拒绝强硬得将他送回卫国,七年之后,她也并不愿与他一走了之。
但如今的苏栖早已不是当日的无用少年,正如七年前的谢乔可以命人捆住他的手脚将他送走,如今的他,也一样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带她离开。
在这两日里,苏栖也曾想过直接挑明,彻底打消谢乔这念头,但每每出口的一刹那,又总是心生迟疑。
再等等,再等等看看。
万一谢乔在这一两日里改了主意呢?
在这样无法言说的心情里,苏栖已经忍耐了两日,但如今,已拖不下去了。
“要提前准备好,随时都会动身。”
苏栖脊背离得挺直,说罢之后,便微微低眸,等待谢乔冲破这一层轻薄的遮掩,彻底露出内里阴骘戾气。
但谢乔闻言,却只是格外随意的哦了一声:“哦,那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看?有什么问题吗?”
苏栖猛然看向她。
谢乔有些莫名的回头看了看:“我说错什么了?”
苏栖缓缓摇头:“无事,元朔,就在这儿铺开,手下轻些。”
是,谢乔当然不会这个时候开口,她从来不会做无把握的事。
她就如同最老练的猎人,能够看破目标最隐蔽、最不愿叫人察觉的薄弱处,设出陷进,引诱目标一点点靠近,心甘情愿的奉上她所需的一切。
他不会轻易上当。
被白白溜了一圈的元朔满面迷惑,不过好在他天生心宽,被这么折腾也不恼,任劳任怨的又将肩上的舆图放下,果真按着苏栖的吩咐一点点小心展开。
下了这样的决定之后,苏栖耳上最后一抹嫣红便也彻底褪了个干净。
他没有直接挑明,却故意与她主动提及离开的事宜:“此处就是姜都,距离卫国最近的是龙城,中间隔了五座城池,我们都要一一越过。”
“我们”二字上,苏栖格外加了重音。
谢乔只是点头,她的习惯,对于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东西,既然不懂,就不会随意开口。
苏栖说罢等了等,见她没有反应,才又继续低头道:“元一最远可到河东接应,如此,我们也要过平阳、定安、河西三地。”
谢乔的目光随着的苏栖介绍,在这些城名上一一扫过,对自己即将穿越的距离隐约有了些大致的概念:“这些城,我们要怎么过?”
她说了“我们!”
苏栖的心头猛地一跳,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一人二马,遇城不入,一路不停,要快,也要提前定出合适的路径。”
也是,姜国的城池,总不会敞开大门欢迎他们借道,一路都要翻山越岭,爬桥渡河,还要防止几个姜国太守出兵拦截,半道设伏,的确要好好选择路线。
谢乔一点没有发现苏栖面上的波澜,她的全部主注意力都沉浸在苏栖介绍中,这时便忍不住感慨:“听起来,是一段很艰难的路程啊。”
苏栖闻言心下便是一沉。
不止艰难,还很危险,他动身时,从龙城带了三千亲卫,但一路波折,杀进姜都之后,就只余不到两千。
来时奇兵突袭都是如此,何况如今姜国早有防备。
谢乔若是因此不愿动身,这理由……他无法反驳。
苏栖嘴角紧绷,眼里涌动着血腥而冰冷的肃杀寒气,白皙的手背爆出根根青筋,似承诺,又似威逼:“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便是杀至最后一人,我也会安全将你送进卫地。”
“哎?别别!”
谢乔听得连忙摆手:“还没走呢,可别这么说,不吉利。”
说罢,她想起苏小七的心理问题,顿了顿,还又面带微笑,温柔贴心的补了一句:“不要这么说,我自然相信你。”
苏栖便猛然沉默,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了一汪幽冷深潭,看不出半点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