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原本等在榻上,看她端着木案进来,就立即起身,似乎想要帮忙,被谢乔干脆制止:“别动。”
她的口气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温柔,但苏栖还是瞬间停下了动作,果真一动不动的看她摆好了桌案碗筷,方才低沉开口:“你不必干这些事。”
阿蛮不满的吵嚷:“阿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搬的桌子明明重多了!”
“顺手罢了,我挟得也不多。”
两人谁也没有理会阿蛮的赌气,谢乔顺势坐在苏栖对面:“你身上有伤,不适合正坐,就这样靠着吃就行,渴不渴,要不要先喝汤?”
这里似乎还没有发明出椅子,正常时候吃饭说话,都是席地跪坐,想要舒舒服服的坐下,把双腿垂下来,就只有坐在床榻边沿这一个办法。
苏栖沉默的看她一眼,按她的话缓缓拿起了木勺。
被无视的阿蛮更急:“你们这是干什么,阿哥你只能看见坏女人,看不见我站在这儿吗?”
谢乔暗暗摇头,抬抬嘴角还打算向里挪一挪给她腾个位置,对面苏栖却似乎突然生了气。
他面色骤然阴沉:“阿蛮,出去。”
一句话中的阴鸷寒意,让一向任性的阿蛮都畏缩了一瞬,回过神后,深色的面颊气得通红,嘴唇也跟着翕动几次,但最终也没有当真吵闹起来,只是气冲冲扭身的冲出了帷帐。
苏栖并不在意阿蛮的委屈,他甚至没有发现对方已经跑出去一般,仍旧在低头舀着肉糜粥,只是动作却十分迟缓,一副在嚼蜡忍耐般的阴沉模样。
谢乔看得难受:“很难吃吗?还是你没胃口?”
苏栖声音低沉:“不是。”
谢乔:“那你怎么吃得这么难?”
苏栖动作一顿,下一刻,便沉默的端起了粥碗,灌酒似的径直往口中灌起了粥!
“你这是干什么?停下!”
谢乔猛然提高了声音,严厉的近乎训斥。
等看到苏栖僵硬的停在原处之后,谢乔才又微微吸一口气,重新缓和了声音:“不想吃就不吃,谁也没有逼你,何必这样。”
苏栖微微闭了双眸,似乎也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片刻之后,才重新幽幽开口:“你想让我干什么?”
谢乔眉心微皱,疑惑间,苏栖又道:“你不必这样,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直说。”
他紧抿着唇,双目都隐隐赤红:“还是,你不愿意与我一起走?”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干了什么?”
谢乔微微眯起眼睛,试图从苏栖的表现里揣摩出这一番话的心情逻辑,但努力良久,都一无所获。
她凝眸直身,正要直接开口询问,殿外便又传来了浑厚而响亮的粗厚男声:“王上,元朔前来复命!”
苏栖此刻也收敛了方才令人心惊的疯狂,只是躲避着什么般,低头沉声开口:“元朔到了,你还要去见王李两家的公卿,这便去罢。”
谢乔回头看看天色,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两位大夫已经等了多半日,她见人还要重新换衣服梳妆,想一想劝人的言辞,再耽搁下去,只怕要让人过夜。
但是苏栖……
谢乔又回过头看向低头沉默的“小七”。
她不明白苏栖这莫名其妙的怒意从何而来,但想到自己从前对他做过的事,还是耐着性子温声安慰了一句:“我很快就会回来,不论有没有胃口,多少吃一点,或许晚上发热还会反复,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付。”
可能就是病人突然爆发的小脾气,或许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就会好了。
没有恢复记忆,仍旧母胎单身的谢医生抱着这样的乐观想法,迈步行出寝殿。
——————
谢乔离去,寝殿便又瞬间恢复了叫人压抑的沉寂。
苏栖并没有扔下碗筷,仍旧在按照谢乔临去前的叮嘱,一口口缓缓吃下谢乔亲手端来的晚膳。
他的面容依旧淡漠出尘,清隽旖丽,只仍旧猩红的眼眸里,透着深刻入骨的决然与冷漠。
他知道谢乔有许多裙下之臣。
王上公子、世家子弟、少年将军,她总能看透目标的最薄弱处,用美貌,用出身,用野心,用权势……只要是有用的,她总有手段将人收服,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但苏栖更知道,阿乔对这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只有他不同。
唯独对他,阿乔是真心。
唯独在她面前,谢乔只是她自己,不会有任何虚伪矫饰,
但现在,谢乔在用对付这些人的手段,对付他。
【作者有话说】
从前的谢乔开了一个坏头,导致在苏栖心里,严厉受伤,各种严格要求=真爱;温柔贴心,各种投其所好=有目的的虚伪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