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萧玉吉却叫住了他。
“大人……确实有一件事,想问问你有何见解。”
孟苍舒刚刚起身,听罢笑了笑,再度落座道:“殿下直言便是。”
“我……辛女史前几日与我读史,讲到从前……我有点记不清是哪朝哪代,就当是佚名古国里,有这样一个君王,他在宫中徇私,纳……纳了改头换面的罪臣之女入宫,隐瞒住了很多人,可却没瞒住他的相国,他是能正至臣,知晓这事却也不说,仿佛没事人一样……你说这是为何?”
萧玉吉讲故事的隐晦功力还需要再行修炼,只听一般,人中精怪者如孟苍舒,他身上的全部心眼就都听出弦外之音。
那个色鬼皇帝又干嘛了?
自己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就不知道检点些么……
他心里翻白眼,面上却还是春风含笑,只缓缓道:“这个倒是有趣,敢问这个相国是不是还和这位古君王有亲?古君王的王后可是相国家的女眷?”
“是……”萧玉吉也知道孟苍舒听出来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撑下去。
“这就好理解了,如果我是这位相国大人,那我也断不会说。”
“为何?”尴尬还未褪去,就被真正萌发的惊奇取代,萧玉吉真心实意地追问。
“知而不发,有时才是真正的武器。”孟苍舒看着萧玉吉的眼睛,希望对方在这种凝视里,明白自己所言皆自肺腑。
毕竟他给小公主留下的印象实在奸猾,有时说好话实话要格外用力。
“难道是为了需要用时方为要挟?”萧玉吉心下一惊。
孟苍舒则慢条斯理摇摇头:“下对上之要挟,并无益处,若想为自己真正谋利,还得想想所欲为何。此相国让族女入宫,难道是觉得君王为良配,欲成全家女终身幸福么?非也,这为得是自家权势与他日。只要后位稳健,无论将来谁继承君王之位,这位相国家女可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礼法便不能越过。若是真因为以私德之事要挟君王惹得龙颜震怒,近水楼台的好处就变成了坏处,岂不和初衷背道而驰?这相国断不是如此短视之人,公主以为如何?”
这番论议鞭辟入里,萧玉吉心悦诚服,重重点头。
“但还有一点,此时隐忍不发,是为了关键时候一击即中。”
“怎样算关键时候?”萧玉吉刚落下的心又骤然提起。
“这就不清楚了,凡事总有个迹象,没得迹象也不好猜测。”孟苍舒双手一摊,坦诚又无奈,“书里写的没有细枝末节,我也只能猜到这里,不然,我叫李丞雪来给殿下算一算?”
萧玉吉忽得笑出了轻轻的声,孟苍舒见她笑意盈面,没了方才的隐忧,眉间亦是舒展,也跟着笑了。
他正要再开口安慰,就听辛女史在外通传,萧玉吉让她入内,谁知,萧婵就跟在辛女史身后。
孟苍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萧闳的妹妹了。
其实在太学时,那次萧闳暗示他自己的妹妹或对他有意,当真是让孟苍舒头疼了一阵。因和萧闳交好,他也不算避忌,平常无话不谈,此时与其家人相较,他自知情形,便也不直说自己是真没那个心思,只道父母之命,委婉拒绝,还好萧闳也是个明事理的好兄弟,只此一言,便至今没有再提。
当然为了避嫌,他既然无此心意,孟苍舒也再没去人家妹妹面前晃悠过。
今日一见,倒有些尴尬。
而萧婵也没想到孟苍舒会在此。
早些时候,她和辛女史手中有琐事需要请示公主殿下,然而辛女史听公主侍女说,今日公主十分悒悒不乐,甚是烦闷,和太子殿下又长话许久,紧接着又来了人,一直没有得空。
方才,侍女说公主如今得闲,要她们尽快,下午殿下还要出门去。
于是辛女史才赶紧叫上萧婵,带上一并簿册前来。
辛女史并不知前情,也未有多想。她是熟识孟苍舒的,知晓这位大人协助公主多有助益,又耐心多劳,之前孟苍舒也在公主允许的情况下,亲自请她抽空可去郡学传授其中女孩们的学问。
从前她事多分身乏术,自从有了萧婵襄助,自己女儿也能从旁协力,她也渐渐放心,怀着一份女子也能为良慈郡建功立业之心迹,打算找孟苍舒说自己愿意接下这差事。之前也就此事问过公主殿下,殿下除了担心她忧劳外,却是十分赞同的。
今日萧玉吉看孟苍舒也在,听闻通报,这才让辛女史入内亲自来说。
“女史,你那日同我说的事,今日正好,也让孟刺史高兴高兴。”
辛女史端庄一拜,将自己如今境况说明,又道:“从前拒绝大人,实在愧心不已,今日可为殿下与良慈郡分忧,我责无旁贷,还请大人再度允准我去郡学效力,好让良慈郡女子也可有德而向,共谱万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