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笑得无奈,起身说:“我可要下班了,耽误了我下班,保不准就想反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秦姝刷一下就站起身来,抓着包包匆匆说:“我先走了,不打扰姐姐休息。”
她难掩唇边笑意,甜甜说:“姐姐晚安。”
秦姝小跑着走远,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汪经理才又开门进来。
她面露担忧:“令总,这真的能行吗?”
钟令有点走神,听见她的声音才将思绪拽了回来。
“没事儿。”她说:“让她跟在你身边吧,你多教教她。她这人......心思不定,你得盯着点儿,只要不得罪客人不影响生意,她想做什么你就让她做,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
“我也想看看她到底能做成什么样。”
“行。”汪经理按下了心里的担忧:“都听令总的。”
钟令唇角微弯,催她:“时间不早了,你也收拾收拾下班吧。”
“好。”
汪经理刚刚转身,钟令又叫住她:“檀舟......他还在展厅?”
“是的令总,他晚上带人清理现场。要我陪您过去看看吗?”
“不了。”钟令笑道:“你先下班吧。”
从茶坊绕出去,夜色深沉,月影朦胧。
已经是十一月,天气渐冷,夜风裹着廊下水潭的湿气缠绕而来,钟令被吹得瑟缩一下。
好在路程不远,钟令小跑了几步。
展厅的灯还亮着,花窗里却不见人影。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想来展厅应该是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快速穿过竹径,匆匆来到展厅前门。
灯影重重,沁人的兰花香在空气里沉沉浮浮,展厅高透的玻璃展柜将光线折射,娇美的兰花在光影里舒展身姿,灯光落在极致的白,花瓣脉络也清晰可见。恍惚间,钟令好像感觉到了兰花的生命力,正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只是......
人呢?
展厅开着灯,但厅内却是空无一人,她仔细看过地面和展台,纤尘不染。
难不成,是人走了忘记关灯?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檀舟?”
空旷的展厅无人应答,她低声喃喃:“去哪儿了?”
一转眼,雾沉沉的黑夜里有人匆匆赶来,展厅晕黄的光照在他身上,像是落了满身的星光。
他快速赶至展厅门前,温柔喊她:“依依,你来了。”
钟令看看他身后,疑惑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走近前,脚步带起的风微微凉,他微笑着回答:“都收拾好了,我就让他们先下班了。”
“那......你怎么不走?”
檀舟毫不避讳去牵她的手,骤然冰凉,钟令也没躲。
她低垂着眼睫,听见他回答:“因为你说了会过来,所以我会等你。”
钟令弯弯唇角,问:“多晚都等?”
他肯定道:“多晚都等。”
钟令心绪微动,轻笑着拽了拽他的手:“傻不傻,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
“怕你在忙。”
语气很轻很淡,却也能从这简短的四个字里感受到他隐藏的一点点委屈。
“你在怨我来得晚?”
钟令看着他眼睛,温润,明亮,总是深情款款。
他略略惊讶,否认道:“当然不是。”
“真的?”
再次质问,他轻扬的唇角稍有犹豫,却还是回答:“真的。你那么忙,几个地方来回跑,我宁愿你不来,怕你累着。”
他拉着钟令,说:“跟我去个地方。”
被他牵着出了门,夜色重新将他们包围。
风停了,树也不动,这世界安静得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展厅侧边穿过烟雨长廊,绕过花园太湖石来到听夏池。
碧水边,月桂树还残留芬芳,脚下鹅卵石小路凹凸不平,他低声嘱咐:“小心。”
这里离青玉台不远,她每天都能从廊上经过,只是这会儿关着灯,漆黑一片竟让她失去了方向。
她有些恍惚,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他故弄玄虚,只说:“马上到了。”
她听见水边青草随水摇晃的声音,轻轻柔柔,心也跟着平静。
檀舟终于停下,要她站好。
他自己稍稍低头往月桂树下去,“咔哒”一声,视线骤然被点亮。
沉沉夜色里,蓊郁月桂树孤独伫立水边,如今已是花落时节,再无人循香赏花,再无人将视线投来。
却有人有心,将枝桠上挂满玻璃灯球,沉沉坠着绿叶疏花,成就满树的星光。
深绿池水悠悠荡荡,将星光碎裂成金,映满树繁华,映有情人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