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桌上继续收拾行李,电话那头又是一场沉默。
有时候檀岳也会羡慕檀舟,因为不受重视不被人看好,他反而可以肆意妄为说走就走,而他身为集团总裁,立于山巅,同时也寸步难行。
因为向往,所以在父子和兄弟的关系里,他总是偏袒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太清楚这份冲动有多么难得,他希望檀舟永远不用试着磨平自己的棱角。
他不再提联姻一事,反倒是问:“那你要不要去我城南的房子住一段时间?反正你也待不了几个月就要走。”
“不了。”檀舟回绝得很干脆:“我住酒店就好。”
“卡呢?”檀岳又问:“给你张副卡先用着?”
“不了。”檀舟轻笑:“你不用担心,我不缺钱花。”
檀岳沉沉叹气:“行吧,你有什么问题就联系我。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我会让李总助再联系向思筠,能不能成我无法保证。”
檀舟应下,说:“大哥你看着办就行。”
檀家情况复杂,各种关系利益交织,谁也剥离不开。
这一家人,檀舟对檀盛年是冷漠,对何清宁是恭敬,只有对这位大哥是真正的亲近。
他来到檀家这么些年,只有檀岳真心拿他当家人,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赶出家门,这种小事自然不必麻烦檀岳。
挂了电话,檀舟收拾好行李就开车出了门。
午后暖阳正盛,让这几天的降温显得毫无作用。
钟令处理完展厅的事情早早就在茶坊等候,碰巧遇见外公生前两位好友来喝茶,她费心制作的画笺也总算是送了出去。
陪着聊了会儿天,钟令送着两位爷爷一路去了停车场。
暖阳斜穿密林,风卷残云翻覆。
光影中间,有人支着一双长腿靠在车门打电话,钟令循声而望,那双清隽眉眼与她视线相撞,心跳怦怦,唇角也带笑意。
将人送上车,钟令转身回望,见他还没挂电话,她便踩着地面光斑朝他接近。
她今天穿一身嫩黄的粗花呢套裙,柔顺长发微微卷曲,看似随意披散在肩头,却也能看出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此时阳光正好落进她眼眸里,一点茶色,像琥珀通透,极为漂亮。
他挂了电话将手机收好,弯弯唇角冲她打招呼:“钟小姐。”
钟令将手背在身后,仰着脸打量逆光里的人。
阳光侵蚀了他的棱角,将他冷峻气质变得柔和,浅淡光线镀满身,一缕光线,一分温暖。
她开口打趣:“檀先生业务繁忙?”
檀舟站直了身子,将阳光挡在身后,他笑着回答:“确实有点儿忙。”
“忙什么?”
他轻声回:“找房子。”
“找房子?”
钟令偏头看向车后座,还真的堆了不少东西。
她歪着头问:“你这是被房东赶出来了?”
檀舟垂下眼眸,淡笑着应:“是。”
钟令收敛笑意,颇有点感同身受地说:“你这房东可真不负责,让人搬家也得提前说吧,怎么说赶就赶?一点儿不顾人死活?”
檀舟既没抬眼也没应,钟令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被赶出家门并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不是在停车场偶遇,他也不想让钟令知晓这些。
所以他表现得很平静,只说:“先住酒店吧,慢慢看,不着急。”
钟令心有所想,但记起今早云姨说过的话,她又按下了心中的念头。
“走吧。”钟令转身说:“去青玉台。”
钟令找来茶坊员工帮着檀舟一起搭布景,皮影戏的幕布搭建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太阳刚刚掉落树梢布景就已经完成。
汪经理送来茶点要钟令休息,顺便带来了几位应聘者的简历。
从她招助理开始,前前后后也面试了好几位高学历有经验的应聘者,但却没有一个合钟令的心意。
她坐在戏台后方供人休息的美人靠,单手端着青瓷杯细闻茶香,夕阳从她背后笼罩过来,手上的简历全是阴影。
汪经理坐在她身侧,耐心劝道:“令总,您手上这几位都是我按照您上次的要求精心挑出来的,您要是还不满意,这助理只怕是难找了。”
“行。”钟令笑着应:“我仔细看看,你先去忙吧。”
她放下茶杯稍稍转了转身子,趁着夕阳正好,认认真真看起了简历。
连续看了三位,隐隐约约觉得有人站在身后,她猛然回头,身后的人也惊了一下,像是水里斑斓的鱼惊慌中摆尾,水波悠然荡漾至钟令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