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楚秀心正跟沈临闹别扭，把自己宅在画里，闲得无聊，除了看画，没别的事做，只怕就要错过这次见面。
她饶有兴致看着对方，为了被她选中，先前的俊男美女们使出浑身解数，有人谎称自己是画圣之后，跟她颇有渊源；有人声称自己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不信来辨；还有人不知听了什么流言，直说要娶她为妻。
左无忌呢？
他会如何打动她？
下人在床上翻了个身，左无忌吓得僵在原地，过了一会，等下人呼噜声再次响起，他才松了口气，不敢多停留，抱紧怀中的画，悄悄从窗口又翻出去，不敢跑远，就将背靠在墙壁上，打开手中的画，借着头顶落下的一点月光，看着画上的艳鬼。
“我的名字是左无忌。”他说，“我想成为你的主人。”
楚秀心没说话，人人都在打这个主意，凭什么选他？
“你不选我，我必死无疑。”左无忌说，“少主原本想一剑杀了我，只是喝醉了酒，剑歪了一下，才仅仅只是毁了我的容，但他不会就此放过我，相反，只会觉得我这张脸越来越碍眼。”
楚秀心不喜欢被人道德绑架，更不耐烦半夜听他诉苦，便淡淡道：“你怕死，你就逃，别指望我。”
听见她的声音，左无忌沉如墨汁的眼睛里亮了亮，像乌云拨开，往深不见底的池水里投下一点月光。
“我怕死。”他坦然承认道，“挂在少主马车下能活命，所以我挂在他车下，能跑我一定跑，但我跑不掉，我只能来找你。”
楚秀心呵了一声，讽刺道：“我却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女菩萨，看清楚，我乃艳鬼！”
“主人。”左无忌突然道。
楚秀心眨巴了一下眼睛，没反应过来。
直到左无忌第二次喊道：“主人。”
“……哈！”楚秀心乐了，“你喊我什么？”
“主人。”左无忌恭恭敬敬将画放在面前，然后单膝跪地，右拳支地，乖顺的朝她俯下首级，以肢体以语言，向她献上自己的臣服，“无忌已走投无路，愿臣服于您，做您的画奴，只望主人能保住奴！”
楚秀心真没料到，事情竟会有这样的发展，人人都想当画的主人，这人却对画俯首称臣，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她跟其他人不一样，完全不认为眼前这少年性子软弱，相反，她觉得此人比谁都当机立断，能屈能伸，一开始让她喊他主人，见没有用，当即改口喊她主人，真是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艳鬼图》的欢心，从而达成他的目的。
至于他的目的是为了活命，还是不甘心被人轻贱羞辱……
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你这孩子还真是有趣。”楚秀心笑了一声，“也好，我与天女还有贵妃不同，不喜欢头上骑着个什么劳什子主人……”
左无忌当机立断，朝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主人。”
“你先别急着喊主人。”楚秀心笑道，“我这人挑剔得很，你想做我的走狗，我还要先验一验你的成色呢。”
左无忌一开始还在心里觉得她好忽悠，一个称呼，就打发了她，如今听见这么一句，不禁楞了一下，小心翼翼问：“主人有何吩咐？”
楚秀心张了张嘴，想要他带自己去见哥哥。
但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
因为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无法达成的任务。
楚丹青现在的重要性与从前完全不同，在《艳鬼图》的试验结果出来前，少主都会关着他，并且派人日夜监视着他。
左无忌一个柴火房的失宠之人，根本没有资格，也没能耐接近囚室半步。
“……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楚秀心转了转眼珠，“这是个聪明人，先让他尝点甜头，让他离不开我，之后我要他替我做事，就会容易很多。”
可惜啊，楚秀心叹了口气，其实她有一个更好的内应人选——吴姬，她的乖孙女，地位高，知道得多，关键很听她的话，但在锦衣卫扑灭大本营后，少主对吴姬猜忌心甚重，没有立刻杀了她，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了，但至今依旧派人严密监视着她，轻易不许她出门。
想到这，楚秀心看左无忌的眼神又重视了一点。
“好。”她赞叹一声，“头生反骨，与我有缘。”
左无忌：“……？？？”
夜寒露重，他觉得自己估摸是耳朵进了水，否则怎会听见这样一番话。
“百花妒杀，坟生艳鬼。”楚秀心收敛起笑，幽幽一声叹，“我生前被人所妒，被人所负，最后被人所杀，既然天下人负我，我必负天下人……左无忌！”
左无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