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薄情寡性,移情别恋的男人,褪去了刚开始的耳鬓厮磨后,突然审视起了自己这段并不般配的婚姻。
尤其在裴琮之升任户部尚书后,人人都来道喜,却忘了这府里还有个庶出的三公子。
仕途不顺,婚姻不顺,他将所有的由头都怪到这个被自己宠得得意忘形的行露身上。
若不是她,自己如何匆促娶了太常寺少卿家的女儿为妻。若是妻族门第显赫,他是不是也能借势上青云?
于是行露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再兼新婚妻子也怨他,还未进门就弄了个怀了身孕的妾室在身边,弄得她在外头也没脸。
又说起,待到孩子出了世,她愈发成了上京城里的笑柄。
“那就弄掉她腹里的孩子!”
听得多了,他不胜其扰,脱口而出。
于是便有了今日争执罚跪一事。
事到如今,行露扯着嘴角,又哭又笑,喃喃出声,“三公子,竟是三公子……”
当初花前月下,情意浓时,他对她起誓绝不负她。
而今才过多久,那誓言就已然不作数了。
沈清棠看她此番模样,不再多言,起身,默默离开。
张嬷嬷还守在外面,听她对自己道:“嬷嬷可回去与祖母说,行露并无轻生之念,请祖母放心。”
张嬷嬷回听禅院回话。
裴老夫人听了,赞许点点头,“是个能担大用的,往后若是当真嫁去平南王府,也不算辱没了咱们承平侯府的声名。”
她让沈清棠跟着去,原就存了试探她能力的心思。
眼下裴琮之刚升任户部,这众人皆瞧着的节骨眼上,若是传出府里有人自尽身亡的话来,总归是不甚好听。
好在沈清棠总算是不负她所望,将此事办得圆满妥当。
翌日裴琮之来听禅院用早膳,裴老夫人不免也提上一句,“我瞧着,这沈丫头来咱们府里也许多年了,只是没个父母在身边替她谋划。你既当了她这么多年的哥哥,便也同她亲兄长是一样的。”
“不如过些时候,寻个好日子,将她过继到你母亲名下,正经给你做个妹妹。往后她的婚姻大事,便由我们给她谋划,你觉着如何?”
裴琮之慢条斯理将手中筷箸搁下,“祖母的意思,是想将清棠嫁去平南王府?”
裴老夫人点点头,满脸笑意,“她如今和平南王世子情意深厚,正瞧着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佳偶。我也有心要将他们俩撮合。再说了,若是与那平南王府结了亲,你在朝中往后也有人帮衬着。”
说起来,真是件极好的事。
只是裴琮之听着却是神情淡淡,“此事不急。平南王府现如今连个顶事的人都不在京里,人家是什么意思还犹未可知。祖母还是不要操之过急,这件事,等过些时日再商议也不迟。”
他轻飘飘便将此事推脱了过去。
这般态度,倒是叫裴老夫人也看不明白,待他走后,疑惑问张嬷嬷,“近些时日,他们兄妹俩可起了龃龉?”
“不曾啊!”张嬷嬷想了想,“前几日还听说沈姑娘记挂着大公子,日日往大公子院里送吃食呢!府里人都说,这沈姑娘和咱们大公子的感情真是一日亲似一日了。”
“这倒是奇了。”裴老夫人愈发不明白,“这感情好,琮之还怎得对沈丫头的事如此不上心呢?”
张嬷嬷耳清目明,瞧得真切,“怕是上心的。只是,不是老夫人以为得上心而已。”
她俯去裴老夫人耳边,细细低语几句。
裴老夫人诧异,“怎么可能?他们自幼一同长大,琮之只拿她当妹妹,如何会起这样的心思?”
“怎么不会?”张嬷嬷提醒她,“老夫人想想,这么些年,除了沈家姑娘,大公子可与别的姑娘亲近过?”
的确不曾有过。
这么些年,瞧上裴琮之的大有人在。
刚及弱冠,就高中进士,入了翰林院,又生得翩翩如玉,清矜疏朗。这般风流倜傥的郎君,叫上京城里大半姑娘都失了芳心。
往前几年,也有大胆直白的姑娘,主动寻上门来。
他温和有礼,却是不容抗拒的将人家姑娘撵了出去。
其中,数太傅府的六姑娘最是出挑。
这样的事来上几次,外面皆传翰林院的裴小翰林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裴老夫人倒也是为他婚事焦急,旁敲侧击着问过几次,皆被他以“不立业何以成家”为由挡了回去。
第24章 狸猫
承平侯出家不理俗世,主母江婉又是个不管事的,府里大小事都由裴琮之做主,他的婚事当真就这么延误了下来。
直到今日,裴老夫人才恍然大悟,“原来琮之存的,竟是这么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