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了所有的姑娘心性单纯,对这个刚刚救自己的善心人毫不设防,通通抖搂出来。
“我家就在陵川,只是幼时家中出了变故,我父母双亡,现在跟着济安坊的康大夫。济安坊你知道吗?”
“知道。”
那人点点头,眼里隐有歉意,“提起了姑娘的伤心事,是我的不是。”
“无妨。”
沈清棠摆摆手,一点不在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我失忆了……”
她指了指自己额头,有些俏皮地笑了笑,“我这里之前被什么东西撞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她天真烂漫太过,一时忽略了那人眼里的触动。
很久,他才迟疑问沈清棠,“姑娘……想恢复记忆吗?”
“不想。”
她径直摇头,“替我看诊的大夫说,我是遇上了什么伤心的事,想要忘记才会失忆的。既然是伤心的事,那就不如不要想起来。”
沈清棠边说边自顾自往下走,许久,才发觉身边的人并未跟上来。
她好奇回头看。
日光曦微,从山间的疏影横斜中洒落下来,公子白衣落拓,温润如玉的眉眼在这春光里潋滟生辉。
看见她回头,他微微一笑,“在下裴宗,上京人氏,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很久之前,有个小姑娘扬着甜甜的笑,对他道:“琮之哥哥,我叫清棠。”
那个小姑娘不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面前姑娘生疏有礼的话,“裴公子,我叫沈清棠。”
他颔首,轻声唤她,“沈姑娘。”
一切从头来过。
第184章 香囊,帕子
沈清棠带裴琮之回医馆上药。
这般出众显眼的公子,自然惹得一阵窃窃私语,看过来的眼也都是带着好奇和打量。
小地方的百姓,大多淳朴。未必有什么坏意,不过只是好奇。
只是这般窥视的眼,在触到那公子眼底的清冷时,又默默收回了目光,暗暗在心里道:不好惹。
沈清棠对此浑然不知,她去里间取药膏,出来时手里拿着包扎的纱布和伤药。
声音轻软,“裴公子,我来帮你上药。”
众人眼见得那公子眼底的清冷倏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润的笑意,如春风拂面般妥帖,颔首温声道:“好。”
眼睁睁看着的众病患:欸?
裴琮之伸出被咬伤的手来,上面包扎所用的素白帕子却消失不见。
沈清棠看着,不免诧异,“欸,帕子呢?”
裴琮之面不红心不跳地解释,“许是刚刚下山的时候不慎遗失了。对不住,沈姑娘。”
他温润的面上隐有歉意,“不如这样,下回见面我赔偿你一个新的,可好?”
“不用不用。”
沈清棠忙摆手,“不过一方帕子罢了,不妨事的,丢了就丢了。”
一旁角落里坐着,亲眼瞧见他方才将帕子取下,好生收起的病患默默挪开了眼,噤声不语。
沈清棠亲自帮裴琮之上药。
药粉轻轻洒在蛇咬破的伤口上,再用一块纱布细细包裹起来。做这样事的时候,她的神色极认真,眼睫微微敛着,眉眼专注。
裴琮之垂眸看她。
有多久两人没有这样和煦的时候了。
自从自己逼迫她退了平南王府的亲事,她总是愤恨的,浑身生满了刺,看着自己的眼里也是数不清的厌和恼,巴不得自己下地狱。
他甚至曾以为,他们会永远那样苦熬下去……
未料事情竟有如此转机。
她失了忆,忘记了那些不堪的算计和屈辱,或许他们当真可以从头开始。
这些心思,沈清棠全然不知。
包扎完,她偶然瞧见他手心一道长长的疤,贯穿了整个掌心,不由顺嘴一问,“公子这是刀伤?”
她跟着康大夫,日常的伤疤也识得些。
能留下这么长的疤,可想而知当时的伤口颇深,又没有精心照看,这才留下这样狰狞的疤。
“是。”
裴琮之垂眸,看着那道疤,温声解释,“舍妹曾遇险,这道疤便是那时救她留下的。”
是先皇驾崩那日。
他急着去救她,无意被刺客划了一刀。
他还记得她那时冰冷着一张脸,半点也不心疼他,是冰冷冷,怎么也捂不暖的一颗心。
如今她全然忘却。
反倒语气艳羡地赞叹,“裴公子对令妹真好,想必你们兄妹感情一定特别好。”
她说这话时,眼里盈着光,是当真艳羡——她无父母亲人,从没尝过亲情的滋味。
裴琮之看着,沉默不语。
包扎完,沈清棠又拿了个香囊递给他。
“这是驱虫香囊。”
她解释,“这里头放了苦参,黄柏,芦根,都是驱散虫蛇的药材。榕山常年湿润,蛇虫鼠蚁极多。沈公子若是再去,将它戴在身上,寻常蛇虫不敢近身。”